魂导马车驶进史莱克学院时,暮色已像融化的墨汁般晕染了半边天。徐清和陈毅然早在校门口等着,看见两人互相搀扶的模样,徐清手里的魂导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光焰在玻璃罩里剧烈晃动。
“星淮!你脸怎么流血了?”他扑过来想抓沈星淮的胳膊,却被陈毅然一把拉住——后者的目光落在祁怀言肩头那枚仍泛着金光的鳞片上,又扫过两人交叠的影子,最终只是低声道:“先回宿舍处理伤口。”
祁怀言被校医室的老师按住肩膀涂药时,疼得额角青筋直跳,金发都炸了起来。沈星淮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校医用棉球蘸着消毒水擦他脸颊的伤口,冰凉的触感激得他睫毛轻颤。
“你们俩可真行。”校医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一边往祁怀言伤口上贴纱布,一边叹气,“一个左肩撕裂伤,一个面部划伤加轻度中毒,刚入学就把自己折腾进医务室,是想破学院纪录?”
祁怀言哼了声,视线却越过校医的肩膀,落在沈星淮手背上那道已经结痂的伤口上。夕阳从医务室的窗棂斜照进来,在那道痂痕上投下细窄的光带,像条褪色的红绳。
回宿舍的路上,徐清还在喋喋不休:“我就说那个张峰不是好东西!上学期就抢过新生的魂环,没想到这次敢动到你们头上……”他忽然凑近沈星淮,压低声音,“不过你跟祁怀言配合得也太默契了吧?他那矛刚刺穿黑狼,你就把魂导器踢回来了,简直像演练过八百遍!”
沈星淮的脚步顿了顿。晚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侧沾着的草屑——那是刚才在森林里扶祁怀言时蹭上的。他想起祁怀言把重量靠在他胳膊上时的力度,想起对方金发扫过他手背的微痒,耳尖忽然又热了起来。
“对了星淮,”陈毅然忽然开口,手里的布包不知何时多了个小陶罐,“这是我家传的去疤膏,对魂兽抓伤特别有效,你拿去用。”他递罐子时,指尖不经意碰到沈星淮的手腕,像触到块温热的玉。
宿舍的魂导灯亮得有些刺眼。沈星淮坐在床边刚要解衣,门忽然被敲响了。徐清跑去开门,只见祁怀言斜倚在门框上,左肩的纱布渗出点淡红,手里拎着个魂导饭盒,金属表面还沾着点血渍。
“干嘛?”徐清警惕地瞪着他,活像只护崽的老母鸡。
祁怀言没理他,径直走到沈星淮面前,把饭盒往桌上一放:“食堂的晚餐,加了补血的灵米。”他的声音有点闷,视线落在沈星淮脸颊的纱布上,顿了顿,“校医说你吸入了迷魂烟,得吃点清淡的。”
饭盒打开的瞬间,热气混着灵米的清香漫出来。沈星淮看着里面卧着的溏心蛋,蛋白上还撒着细盐,忽然想起早上那半袋麦饼的味道。
“谢了。”他拿起勺子,指尖碰到温热的瓷壁,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祁怀言没立刻走,反而靠在对面的书桌边,看着徐清给陈毅然讲刚才从校医那听来的战况。他的军靴在地面上轻轻点着,节奏忽快忽慢,目光却总不自觉地飘向沈星淮握勺的手——那道结痂的伤口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对了祁怀言,”徐清忽然转头,眼睛亮晶晶的,“你那鳞片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能挡住百年魂兽的攻击,还能止血!”
祁怀言的肩膀僵了僵。他抬手摸了摸纱布下的鳞片,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灼痛:“家族秘法做的护符,仅此一个。”他说着,视线与沈星淮撞了个正着,像两滴落在宣纸上的墨,瞬间晕开了。
夜渐渐深了。徐清和陈毅然已经睡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沈星淮躺在床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心口——那里本该放着暗金鳞片的位置,现在只剩片温热的布料。
他忽然坐起身,披了件外套走出宿舍。月光像层薄纱,洒在通往对战区的小径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五号台边缘还残留着昨日对战的痕迹,地面上有块深色的印记,大概是祁怀言流的血。
“睡不着?”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沈星淮回头,看见祁怀言坐在对战台的栏杆上,双腿悬空晃着,月光在他金发上流淌,像镀了层银。他左肩的纱布换过新的,手里把玩着片不知从哪摘的梧桐叶。
“你怎么在这?”沈星淮走上台,站在他身边。晚风带着演武场的尘土味,混着远处传来的虫鸣,倒比宿舍里更让人安心。
“睡不着就来吹吹风。”祁怀言把梧桐叶往他面前递了递,叶片边缘还沾着露水,“给你。”
沈星淮接过叶子,指尖触到那点冰凉的湿意。月光透过叶隙漏下来,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银。
“今天在森林里,”祁怀言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张峰说你有空间波动的时候,你为什么愣住了?”
沈星淮的手指猛地收紧,梧桐叶被攥出几道褶皱。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祁怀言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见他低声道:“我父亲不让我在人前用空间能力。”
祁怀言挑眉:“为什么?”
“星灵阁的空间武魂是禁忌。”沈星淮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月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睫毛投下的阴影,“百年前出过叛徒,用空间能力背叛了宗门,从那以后,沈家子弟在外都只能用星力,不能显露空间波动。”
祁怀言没说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还残留着恐矛的冷硬触感,忽然想起沈星淮将鳞片按在他伤口上时的力度——坚定得像块不会动摇的石。
“那又怎样。”他忽然笑了,笑声在夜风中荡开,惊飞了台边的夜蛾,“你的能力是你自己的,跟百年前的叛徒有什么关系?下次再有人敢说三道四,我就把他的牙敲下来。”
沈星淮看着他眼里跳动的月光,忽然觉得心口那块空落落的地方被填满了。他抬手摸向衣领,那里虽然没有了鳞片,却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
“对了,”祁怀言忽然从栏杆上跳下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明天早上演武场,别迟到。”
“干嘛?”
“练枪。”祁怀言转身时,金发在月光下划出银亮的弧线,“你的星力虽然沉,但出枪速度太慢,再不加练,下次遇上张峰那样的,还得靠我救你。”
沈星淮看着他消失在小径尽头的背影,手里的梧桐叶不知何时被月光晒得暖了。他低头轻嗅,叶片上竟还带着点淡淡的苹果香——大概是祁怀言白天啃苹果时蹭上的。
夜风掀起他的衣摆,带着远处宿舍区的灯火暖意。沈星淮握紧梧桐叶走下对战台,脚步踩在月光里,发出轻微的声响。星海神灵枪靠在宿舍门口,枪身的蓝色纹路在月下泛着微光,像是在与天上的星辰对话。
他忽然想起李教师在校门口说的话:“史莱克的魂师,从来都不是独行的。”
或许父亲说得不对。真正的禁忌从来不是能力本身,而是不敢直面自己的怯懦。
沈星淮推开宿舍门时,指尖的梧桐叶被他小心地夹进了魂导笔记本里。月光透过窗棂落在那页纸上,将叶片的脉络照得清晰可见,像张写满秘密的地图。
窗外的虫鸣还在继续,混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魂导器嗡鸣,像首温柔的夜曲。沈星淮躺在床上,听着身边徐清均匀的呼吸声,忽然觉得,这趟史莱克之旅,或许真的会成为他生命里最滚烫的冒险。
而这场冒险里,有个金发的身影,正像颗固执的星子,一点点撞进他的星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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