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 星银砂

处理完疾风豹的魂环，徐清已经把篝火架了起来。火苗舔着架在石头上的烤架，把空气熏得带着点焦香，他正蹲在溪边处理星银鱼，鱼鳞上的星银砂掉进水里，漾开一圈圈细碎的光。

“星淮你看！这鱼鳞片会发光！”徐清举着条银闪闪的鱼冲过来，水珠顺着他的袖口往下滴，在篝火边的泥地上洇出小坑，“烤着吃肯定像吞星星！”

沈星淮刚把装魂环的魂导器收好，闻言只是淡淡点头。他的指尖还残留着星银砂的凉意，目光扫过陈毅然正在摆弄的草药——那是株开着蓝花的植物，叶片边缘带着锯齿，他记得《百草经》里提过，这叫“凝魂草”，捣碎了混着星银砂敷伤口，能加速魂力愈合。

“发什么呆？”祁怀言忽然撞了撞他的胳膊，左肩的纱布已经换过新的，却还是渗出点红，“过来帮忙拔毛，难道让我这个伤员动手？”他说着，把一堆处理好的豹肉往沈星淮面前推，指尖在肉上划过时，留下几道浅浅的印子——大概是刚才拔毛时太用力，指甲缝里还嵌着点绒毛。

沈星淮没动。他看着祁怀言笨手笨脚地用树枝穿豹肉，金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鼻尖沾着点烟灰，像只刚偷完蜂蜜的熊。“凝魂草要捣成泥。”他忽然开口，声音被篝火的噼啪声衬得有些低，“你左肩的伤，用那个比纱布管用。”

祁怀言的动作顿了顿。他抬头时，篝火的光在他眼里跳着，像两簇小火焰：“你怎么知道……”

“《百草经》卷三有记载。”沈星淮弯腰捡起片凝魂草的叶子，指尖捏着叶柄转了个圈，“叶片背面的纹路能聚魂力，混星银砂外敷，对撕裂伤特效。”他说着，忽然看向陈毅然，对方正往陶罐里加溪水，闻言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耳尖在火光里泛了点红。

徐清正好举着穿好的星银鱼跑过来，闻言咋舌：“星淮你连这都知道？我还以为你只会练枪呢！”他把鱼架在火上，油星滴进火苗里，炸出一串噼啪的响，“那你知不知道，烤豹肉要抹蜂蜜酱才好吃？我带了！”

祁怀言没再追问。他看着沈星淮低头捣药的样子，对方的侧脸在火光里显得格外柔和，睫毛投下的阴影随着捣药的动作轻轻晃动，像停着只振翅的蝶。他忽然想起演武场的晨光，想起对方握枪时稳定的手腕，原来这人不是只会闷头练，只是把所有的事都藏在了心里。

“喏。”沈星淮把捣好的药泥递过来，陶罐边缘还沾着点蓝绿色的汁液，“趁热敷。”

祁怀言接过来时，指尖碰到了对方的指腹。药泥的温热混着沈星淮掌心的温度，烫得他差点把陶罐打翻。他笨手笨脚地往肩膀上涂药，药泥顺着纱布的缝隙渗进去，带来一阵清凉的麻痒，魂力果然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往伤口处聚拢。

“真管用。”他低笑一声，金发被火烤得有些发烫，“你这人……藏得挺深。”

沈星淮没说话。他把剩下的药泥递给陈毅然——对方的手背不知何时被树枝划了道口子，正渗着血珠。陈毅然接过陶罐时，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碰了碰，像片羽毛拂过：“谢谢。”声音轻得快被瀑布声盖过。

烤豹肉的香气漫开时，天已经擦黑了。瀑布溅起的水雾里，星银砂的光愈发明显，像把撒在黑夜里的碎钻。徐清捧着条烤得金黄的豹腿啃得满脸油光，陈毅然坐在他身边，时不时递张纸巾，目光却总落在沈星淮手里的星海神灵枪上——枪身的蓝色纹路在夜里亮得像条活的河。

“我守上半夜。”沈星淮忽然开口，把烤好的星银鱼往祁怀言手里塞，“你伤口刚敷药，去帐篷歇着。”

祁怀言咬了口鱼，鲜美的肉汁在舌尖爆开，带着星银砂特有的清冽。他看着沈星淮往篝火里添柴，火光把对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帐篷的帆布上，像幅晃动的画。“一起守。”他把鱼骨头扔给溪边的夜鸟，军靴在石子地上碾出沙沙的响，“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深夜的森林格外安静，只有瀑布的轰鸣和偶尔的虫鸣。沈星淮靠在古树的树干上，指尖摩挲着兜里的星银砂石子，忽然听见祁怀言低低的咳嗽声。他转头时，看见对方正往火堆里添柴，左肩的纱布在月光下泛着点白，药泥的蓝绿色汁液已经浸透了布料。

“睡不着？”沈星淮轻声问。

“嗯。”祁怀言往他身边凑了凑，军靴碰到他的鞋跟，“在想……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他的声音带着点含糊的困意，金发蹭过沈星淮的肩膀，像只撒娇的猫，“魂兽习性，草药，甚至陈毅然没说出口的伤……”

沈星淮的指尖在石子上轻轻按了按。月光透过树冠的缝隙洒下来，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看过的书，过目就忘不掉。”他顿了顿，忽然补充道，“包括你握矛时，右手小指会翘起来。”

祁怀言的身子猛地一僵。他抬头时，月光在沈星淮眼里漾着，像盛着片湖水。篝火的光跳在对方的睫毛上，把那句没说出口的“我注意你很久了”照得明明白白。

瀑布的水雾忽然漫了过来，带着星银砂的凉意。祁怀言忽然伸手，把沈星淮耳后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的温度烫得对方猛地一颤。“那你知不知道……”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怕被夜风吹走，“我给你的星银砂，除了安神，还有个用处。”

沈星淮的心跳漏了一拍。

“祁家的人说，”祁怀言的金发在月光下泛着银，眼底的认真像浸了水的墨，“把这个给想一起闯的人，就能……一直走下去。”

远处的篝火噼啪一声，爆出串火星。沈星淮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想起星斗森林的硝烟，想起演武场的晨光，想起这人所有别扭的关心。他握紧兜里的石子，忽然觉得，那些看过的书，记过的知识，都不如此刻对方眼里的光重要。

“知道了。”他低声说，耳尖在月光里红得像熟透的果。

瀑布的水声里，篝火渐渐沉了下去，只剩下星银砂的光在水雾里明明灭灭。祁怀言靠在树干上睡着了，呼吸均匀，金发搭在沈星淮的肩膀上，像条温暖的毯子。沈星淮看着他恬静的睡颜，忽然觉得，这场冒险里，最珍贵的不是魂环，不是知识，而是身边这个吵吵闹闹，却会把星银砂偷偷塞给他的人。

他摸了摸兜里的石子，指尖传来熟悉的纹路。明天的路还很长，但此刻，有月光，有瀑布，有身边的人，就够了。

夜风吹过峡谷，带着凝魂草的清香，卷着两人衣摆上的烟火气，往森林深处飘去。那里的星银砂还在发光，像无数双眼睛，看着这两个并肩的身影，在黑夜里，把彼此的影子，烙成了分不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