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柳色(续三·补)
太子的脚步声在金砖地上敲出沉响,每一步都像踩在郁筠丹的心尖上。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指尖已将玉佩攥得发疼,玉边缘硌着掌心,竟生出几分破釜沉舟的锐意。
“太子殿下这话,倒是让民女不解了。”郁筠丹强压着喉间的发紧,抬眼时目光已稳了些,“这玉佩是皇后娘娘交予民女的物件,殿下既非玉佩主人,又凭什么要民女交出?”
“凭什么?”太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刃映着殿内烛火,寒光直逼郁筠丹面门。可他的手却在离她寸许处顿住——方才瞥见她眼底的惧色时,心口竟莫名一紧,想起昨日在御花园撞见她为宫女包扎伤口的模样,指尖的剑穗都晃了晃。
皇后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挡在郁筠丹身前,素色衣袖下的手紧紧攥住,手背的划痕因用力而挣出些血丝:“太子!你敢在哀家面前动剑?眼里还有没有尊卑!”
“母后……”太子的剑缓缓下垂,目光却仍黏在郁筠丹身上,见她鬓边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竟鬼使神差地抬手想替她拂开,又在触到她警惕的眼神时收回手,语气软了半分,“儿臣只是怕这玉佩落入外人手中,坏了宫里的规矩。”
郁筠丹心头微怔——她原以为太子会像前世传闻中那般暴戾,却没料到他竟会在此时松口。正恍惚间,殿外突然传来李德全急促的呼喊:“娘娘!贵妃娘娘带着禁军往长乐宫来了,说要搜捕‘私藏宫禁之物’的刺客!”
皇后脸色骤变,猛地回头看向郁筠丹,眼中满是急色:“你快从侧门走,那有暗道出宫!”说着便要拉她往偏殿去,却被太子拦在身前。
“侧门走不通,贵妃的人早把外围围了。”太子的声音沉了些,却伸手将郁筠丹往自己身后护了护,对着皇后低声道,“儿臣引开他们,母后带郁小姐从殿后密道走,那是儿臣幼时发现的,除了我没人知道。”
郁筠丹愣在原地,看着太子宽厚的背影——他明明该是与贵妃一伙,此刻却护着她这个“外人”。正出神时,太子突然回头,将一枚小巧的玉扣塞到她手里:“这是密道的钥匙,出去后往城西的茶寮走,会有人送你回府。”指尖触到她微凉的掌心时,他又补了句,“路上小心,别冻着。”
皇后见状,也不再迟疑,拉着郁筠丹往殿后走。穿过回廊时,郁筠丹忍不住回头,见太子已提着剑往殿门去,背影挺得笔直,竟有几分孤勇的模样。
刚踏入密道,就听见殿外传来贵妃尖细的嗓音,夹杂着太子刻意抬高的怒喝,显然是在拖延时间。郁筠丹攥紧手中的玉扣,指尖传来的暖意,竟让她想起前世偶然听闻的传闻——太子年少时曾为救落水的宫女,高烧三日不退,性子虽冷,却从不对弱者下手。
“他今日……为何要帮我们?”郁筠丹忍不住问。
皇后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扣上:“这玉扣是他母妃留下的遗物,他从不给外人。哀家瞧着,他对你……怕是早已上心。”
郁筠丹心口猛地一跳,密道里的风带着凉意,可她的脸颊却莫名发烫。正想说些什么,前方突然传来光亮,皇后拉着她加快脚步,轻声道:“快走吧,出去了就安全了。”
出了密道,果然见城西茶寮外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车夫见了她,立刻躬身行礼:“小姐,太子殿下吩咐属下在此等候,送您回府。”
郁筠丹上了马车,刚坐稳就发现车座上放着一件厚绒披风,正是昨日她落在宫门口的那件。披风口袋里还塞着一小包糖糕,是她前日随口提过喜欢的桂花味。
指尖捏着软乎乎的糖糕,郁筠丹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心头百感交集——前世她只当太子是冷漠的储君,却不知他也有这般细心的模样。或许,这一世的宫墙柳色,会与前世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