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翊坤宫的花香比别处更浓些，甜腻得几乎让人发晕。魏嬿婉捧着描金食盒迈进殿门时，正听见愉嫔温温柔柔的声音："……这坐胎药要趁热喝才好，姐姐这几日气血不足，得多补补。"

她抬眼望去，只见娴妃倚在窗边软榻上，舒妃挨着她坐，而愉嫔手里端着药碗，正轻轻吹着热气。三人亲亲热热，娴妃唇角含笑，舒妃低眉顺眼，海兰则是一副关切模样，倒像是一幅《三美图》。

魏嬿婉脚步一顿，随即扬起一抹柔婉的笑，福身行礼："臣妾给娴妃娘娘请安。"她声音轻软，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怯意，"听闻娘娘近日调养身子，特意带了坐胎药来。"

食盒里的瓷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殿内霎时一静。

娴妃还未开口，舒妃已冷笑一声，抬眸扫了她一眼："魏贵人消息倒是灵通。"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绣玉兰的衫子，衬得面色愈发冷清，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连姐姐每日喝什么药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莫不是连翊坤宫的茶水都要过问？"

魏嬿婉眼眶倏地红了，手指微微收紧，指尖在食盒上轻轻划过，像是受了委屈却不敢言："臣妾只是……听闻娘娘近日身子不适，想着或许能尽些心意……"

"妹妹别恼。"海兰突然插话，声音软得像浸了蜜的棉花，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魏贵人也是一片好心。"她伸手接过食盒，指尖在盖子上轻轻一叩，似笑非笑地看向魏嬿婉，"只是这药……"

她顿了顿，目光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食盒，又抬眸看向魏嬿婉，眼底带着几分探究。

魏嬿婉急忙解释，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是太医院最温和的方子，臣妾亲自盯着煎的，娘娘若不信……"

"本宫自然信你。"娴妃终于开口，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淡淡的，像是敷衍，"放着吧。"

那语气淡得像在打发个粗使宫女，连半分情面都不留。魏嬿婉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愈发恭顺，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她微微抬眼，正巧对上海兰似笑非笑的目光——那双眼睛清凌凌的，像是能看透人心。

就是这双眼睛，梦里看穿了她所有把戏。

"对了。"海兰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几分试探，"听说嘉妃死前，曾喊过魏贵人的名字？"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魏嬿婉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露出一副茫然又惶恐的神情："这……臣妾不知啊。"她微微低头，睫毛轻颤，"嘉妃娘娘临终前神志不清，许是认错了人……"

"是吗？"海兰轻笑，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可慎刑司的太监说，她喊得清清楚楚呢。"

魏嬿婉指尖微颤，心里却已翻起滔天巨浪——海兰这是在试探她！

她迅速调整神色，眼眶微红，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愉妃娘娘这话……臣妾实在惶恐，嘉妃娘娘与臣妾并无深交，她临终前喊臣妾的名字，臣妾也是方才听您提起才知道……"

娴妃终于抬眸，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看向海兰，似是在思索什么。

魏嬿婉见状，心里冷笑——果然，海兰在背后捣鬼，提醒了娴妃，才让娴妃对她起了防备之心。

可惜，聪明人往往死得最早。

她假装委屈的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既然海兰非要挡她的路，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