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偏殿的案前，指尖轻轻摩挲着弟弟那封信的边角。纸张已经泛黄，边角有些卷起，是这些年来我无数次翻看留下的痕迹。
窗外雨丝斜斜地打在窗纸上，洇开一圈圈水痕。风掠过檐角，带着一声沉闷的雷响。
我知道，今夜必须走。
我将弟弟的遗书小心地收入怀中，又将先帝的遗诏副本一并藏好。手指抚过袖口，确认一切稳妥，才转身走向屏风后。
苏挽晴还没回来。
我走到窗前，望着东宫深处。那里灯火零星，像是被雨水压低了光亮。太子那边……会有什么反应？
正想着，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我转身，看见苏挽晴推门而入。她脸上还带着湿意，发梢微湿，显然是冒雨赶回来的。
“娘娘。”她低声唤我，声音有些发颤。
我盯着她：“信送出去了？”
她点点头，却迟迟没有开口。
我眉头一皱：“但什么？”
她咬了咬唇，终于低声说：“我怕……太子已经察觉。”
我心头一紧。
“察觉什么？”我声音冷了几分。
“他看出了我的迟疑。”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慌乱，“娘娘，我……我不知道该信谁。我只是……不想再骗您。”
我冷笑一声：“你到底站在谁那边？”
她跪下身，声音哽咽：“我不是有意泄露消息。可我……我太慌了。”
我看着她，心中一片复杂。她曾是弟弟最信任的人，如今却成了萧瑾瑜手中的棋子。可她说她欠弟弟一条命，那她现在……真的愿意帮我吗？
我没有再逼问，只是淡淡地说：“起来吧。我们得走了。”
她点点头，起身换上一身宫女的衣裳。我取下面纱，披上斗篷。
“从侧门走。”我说，“王嬷子已经在那边安排好人手。”
她应了一声，跟在我身后。
我们穿过长廊，脚步轻而快。雨越下越大，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寒意。我紧了紧斗篷，心跳也随着雨声加快。
转过一道宫墙，前方是一片空旷的石径。再往前，就是东宫外的御林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东宫，心中竟有一丝说不清的情绪。这里，我住了几年。可如今，我要彻底离开它了。
忽然，前方树影晃动，脚步声传来。
苏挽晴脸色一变：“有人！”
我迅速拉住她的手腕，躲到墙角。远处，几道黑影正从御林方向靠近。
是太子的人。
我心里一沉。果然，苏挽晴还是没能瞒住他。
不多时，几人已经走近。为首之人一身玄衣，在雨中显得格外清冷。
我认出他——太子亲卫统领，李承安。
“娘娘。”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太子请您回去。”
我冷笑一声：“回去做什么？继续做他的影子皇后？”
李承安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示意身后侍卫上前。
我往后退了一步，却被苏挽晴拉住。
“娘娘……”她声音颤抖，“对不起。”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责怪，只是低声说：“走。”
下一刻，我猛地转身，朝着御林方向奔去。苏挽晴跟在我身后。
身后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咬牙，脚下不停。雨幕模糊了视线，脚下的路也变得泥泞。
就在我们即将冲进密林时，前方忽然传来一声低喝：“站住！”
我猛地停下，抬头望去。
萧景珩站在林前，一身玄衣已被雨水打湿大半。他身旁站着几名亲卫，神情凝重。
我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你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我冷冷开口。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有痛楚，也有不舍。
“你不是不想我走。”我走近一步，“你是怕我带走真相。”
他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昭宁，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留下。”
我笑了，笑得讽刺：“留下？继续做你心里那个替身？”
他喉结动了动，却没有再劝。
我转身，准备离开。
“昭宁。”他忽然开口，“你若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我从未真正来过。”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进密林。
身后，再无动静。
我走在林间小路上，雨还在下。风吹过，带着树叶的沙沙声。
苏挽晴跟在我身边，一句话都没说。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会来？”我忽然开口。
她怔了一下，低声说：“我没想过他会亲自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停住脚步，看着她，“你这一趟，其实是在帮他拖延时间？”
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娘娘……”
“算了。”我叹了口气，“我不怪你。你有自己的选择。”
她低头，泪水滑落：“我欠沈公子的，还不了。只能尽我所能。”
我看着她，许久，才说：“那你现在告诉我，太子真的不知道弟弟的事吗？”
她摇头：“我不知道。但我能感觉到，他对裴家并不信任。”
我点点头，心中已有答案。
弟弟的死，不是太子的手笔。可他……真的无辜吗？
我不知道。
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这场局，不是他一个人布的。
还有一个人，在暗处操控一切。
萧瑾瑜。
我握紧手中的帕子，那是弟弟最喜欢的颜色。如今，它成了我唯一的寄托。
“走吧。”我对苏挽晴说，“我们得尽快离开京城。”
她点头，跟着我继续前行。
林中忽然传来一阵异响。
我警觉地停下脚步，四下张望。
“娘娘……”苏挽晴声音颤抖，“我好像听到……脚步声。”
我屏息聆听，果然，不远处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不是太子的人。
是……别的什么人？
我拉着苏挽晴躲到一棵大树后，屏住呼吸。
不多时，一个身影从林中穿过。那人穿着黑色斗篷，手中拿着一封密信。
我眯起眼，隐约看到信上的字迹。
“沈氏已动，棋局将开。”
我心头一震。
这是……萧瑾瑜的字迹。
我终于明白了。
太子不过是幌子，真正的杀招，是萧瑾瑜设下的局。
他想让我死在这条逃亡的路上。
可他错了。
我轻轻拉了拉苏挽晴的袖子，示意她跟我走。
我们绕过那道黑影，继续往林深处走去。
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我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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