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模拟结果出来了，比预想的更糟。苏晚把报告甩在会议室桌上时，张总正在给新请的“风水大师”递茶。大师穿着唐装，手里盘着一串油光发亮的核桃，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张总，您看这个。”苏晚啪地展开投影，PPT 首页是一行血红大字：【8·17 风灾重演概率：63.7%】。“什么玩意？”张总皱眉。“简单来说，”陆则衍接过话，“如果按原方案施工，明年 8 月有六成概率重演去年那场风灾。玻璃幕墙损毁面积 2400 ㎡，直接经济损失 1.2 亿，间接停业损失——”“放屁！”张总拍案而起，“你们拿假数据吓唬谁？我请大师算过，明年此地龙脉旺盛，风调雨顺！”风水大师适时掐指：“确实，贫道夜观天象，紫微星……”“紫微星个鬼！”苏晚没忍住爆了粗口，把笔记本转向大师，“您要不再观一次？今晚 11 点有强对流云团过境，雷达回波顶高 15 公里，您给算算它几点落地？”大师脸色一僵，核桃盘得咯吱响。张总还想说什么，陆则衍突然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微信群消息 99+，全是业主群在转发一条视频：【滨海在建工地突遭横风，脚手架倒塌致 2 人轻伤】。视频里，赫然是他们二期工地的画面。“十分钟前刚发生的。”陆则衍声音冷得像冰碴，“风速 9 级，方向西南。张总，您猜明天新闻标题会怎么写？”张总嘴唇抖了抖，终于跌坐回椅子。风水大师趁机溜了，唐装后襟汗湿一大片。“……改方案。”半晌，张总哑着嗓子道，“需要多久？”“两周。”苏晚和陆则衍异口同声。走出会议室时，苏晚长舒一口气，却发现陆则衍在看手机，脸色比刚才更沉。“怎么了？”“我妈。”男人把手机递给她，屏幕上是一条微信：【你父亲当年的项目事故报告，我找到了。今晚回家吃饭，别带外人。】苏晚看见“事故报告”四个字，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陆则衍从未提起的家族过往，想起他每次路过二期工地时，总会盯着某根柱子发呆。“需要我陪你吗？”她轻声问。陆则衍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苦笑：“你带伞了吗？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苏晚抬头看天，窗外晴空万里，一丝云都没有。但她还是把伞塞进了他手里：“带着吧，我的模型预报，准确率 91.3%。”男人接过伞，突然伸手抱了她一下。很短，短到苏晚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松开，转身走向电梯。“陆则衍！”她喊住他。“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需要有人吵架，我随叫随到。”男人背对她，摆了摆手。电梯门合上的瞬间，苏晚看见他低头抹了一下眼睛。第七章：暴雨·季风的真相当晚 22:47，强对流云团提前登陆。暴雨像无数条鞭子抽在窗玻璃上，苏晚站在观测站楼顶，风速仪疯狂旋转，数据飙升到 28m/s。她耳机里传来陆则衍的声音，断断续续：“……老宅……漏水……我妈不让我……进书房……”“喂？陆则衍？你信号不好！”“……书柜……第三格……红色档案袋……”通话戛然而止。苏晚盯着手机，突然意识到——陆则衍可能出事了。她冲进雨幕时，没想起自己根本不会开车。最后是夜班保安大叔开观光车送她，一路颠得她胃里的咖啡翻江倒海。陆家老宅在城西旧城区，青砖黛瓦，在暴雨中像一艘沉默的潜艇。苏晚跳下车，伞直接被风撕成喇叭花。她按门铃没人应，干脆绕到后院，踩着空调外机翻进了二楼阳台。书房亮着灯。陆母坐在红木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发黄的相册，看见她像看见鬼：“谁让你进来的？”“阿姨，陆则衍呢？”苏晚浑身滴水，声音发抖。“他走了。”陆母冷冷道，“回公司了。”“不可能！他电话断了，他说——”“说什么？”陆母突然激动起来，“说他爸当年是被人害死的？说那个项目本来可以救下十六条人命？！”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墙上裱着的旧报纸：【1998 年滨海广场坍塌事故，总设计师陆某负主要责任】。苏晚僵在原地。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陆则衍总是执着于每一份数据，为什么他宁可辞职也要改方案——他在赎罪，为他父亲没算准的那阵风。“档案袋在哪？”她哑声问。陆母指了指书柜，却在苏晚伸手时按住她：“你看了也没用，那是二十五年前的数据，现在的技术根本——”“我就是干这个的。”苏晚一字一句，“阿姨，您丈夫没算准的风，我来替他算。”她踮脚去够第三格，指尖碰到一个硬壳档案袋的瞬间，整栋房子突然黑了——停电了。黑暗中，她听见陆母压抑的抽泣：“……那天也是这样的暴雨，他爸在工地守了通宵，早上打电话回来说，风向变了……然后楼就塌了……”苏晚抱住了这个比她矮半个头的女人，感觉到她瘦骨嶙峋的背在颤抖。档案袋在手里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炭。十分钟后，备用电源启动。苏晚坐在地板上，借手机光翻开档案，发现最后一页被撕掉了，只剩一个模糊的印章：【气象站数据更正，未送达】。她盯着那个印章，突然想起自己研究过的那场南方暴雨——也是因为一份“未送达”的更正，导致预警延迟了 47 分钟。历史在重演，只是换了主角。苏晚把档案袋塞进怀里，对陆母说：“阿姨，我要借这个。等我，我会给您一个答案。”她冲出老宅时，雨小了。一辆黑色 SUV 停在巷口，车灯闪了两下。陆则衍站在车门边，浑身湿透，手里拎着那个她送的风向标。“你……”苏晚哽咽。“我妈让我滚。”男人笑了笑，雨水顺着他睫毛往下滴，“她说我带回来的人比我爸还倔。”苏晚扑过去，撞得他后退两步。风向标掉在地上，塑料箭头转啊转，最后指向北方——他们来时的方向。“回家吗？”他问。“回。”她答，“回我们的办公室，跑数据。”“好。”陆则衍拉开车门，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妈说，让你明天去喝她煲的汤。”苏晚瞪大眼：“她刚才还想把我赶出去！”“是啊。”男人发动车子，雨刮器吱呀吱呀，“但她后来问我，你喜欢排骨还是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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