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尽头的微光越来越亮,三人穿过最后一段结冰的甬道,脚下突然变得松软——竟是踩在了厚厚的积雪上。
眼前是一座半埋在雪堆里的石质哨所,墙体爬满冰裂纹,屋顶的积雪压得木梁微微弯曲,看样子已废弃了数十年。哨所门口立着块歪斜的木牌,上面“冰原前哨”四个字被风雪磨得只剩轮廓。
“就是这里了?”林坤扒开门口的积雪,冻得缩了缩脖子,“这地方看着可不像藏着古籍的样子。”
叶清瑶指尖凝出冰棱,挑开半掩的木门:“冰族的哨所都这样,越不起眼才越安全。”
推门而入,灰尘混着雪粒扑面而来。哨所里空荡荡的,只有墙角堆着些破损的冰橇和生锈的兵器。云澈扫了眼四周,目光落在墙角一处松动的石板上——石板边缘有新鲜的撬动痕迹。
“在这里。”他走上前,俯身掀开石板,下面果然藏着一个木箱。
木箱里铺着防潮的兽皮,十几卷泛黄的古籍整齐地叠在里面。叶清瑶拿起最上面一卷,封面用冰族文字写着“封魔战纪”,纸张脆得一碰就掉渣。
“这是冰族最古老的典籍之一。”她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记载的应该就是万年前的事。”
三人围坐在唯一还算完好的木桌旁,借着叶清瑶凝聚的冰灯,一页页翻阅残卷。古籍上的字迹大多模糊不清,偶尔能辨认出零星片段——
“……金瞳族掌封印之术,血脉觉醒时金瞳映天,可镇万魔……”
“……冰族承极寒之力,与金瞳族共铸双生冰晶,分镇两界……”
“……神魔之隙突现,怨灵外泄,两族先祖联手布下‘天衍阵’,以镇魔玉与极寒核为阵眼……”
云澈的指尖停在“血脉觉醒”四个字上,金瞳微微发烫。他想起古玉浮现的“血脉需归位”,又想起自己每次动用力量时,血脉中那股躁动的暖流——难道自己的血脉还未完全觉醒?
“你看这里。”叶清瑶指着另一卷残页,上面画着幅粗糙的图谱:两个身影背靠背站立,一人眼中射出金光,一人周身环绕寒气,两人脚下的阵法纹路竟与古玉表面的纹路隐隐相合。
“这是天衍阵的阵图。”她轻声道,“图谱旁写着‘双力缺一不可,血脉同源方能催动’……双力应该是指金瞳族和冰族的力量,可‘血脉同源’是什么意思?”
林坤凑过来瞅了半天:“难道你们两族祖上是亲戚?”
叶清瑶嗔怪地拍了他一下,云澈却陷入沉思。古玉能引动极寒之核,残卷说两族血脉同源,再加上自己体内那股与冰系玄气相融时格外强盛的力量……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似乎只差一根线就能串起来。
突然,云澈的目光被角落里一卷破损最严重的残卷吸引。那卷书的封皮已完全腐烂,只剩几页散片,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个奇异的符号——与他手腕上那道血色印记一模一样。
“这符号……”他猛地攥紧拳头,印记竟跟着发烫。
“这是‘血脉封印’的标记!”叶清瑶脸色微变,“冰族古籍里提过,上古时期若有族人血脉过于强盛,会用这种印记暂时压制,以免力量失控。”
云澈心头剧震:难道自己的血脉被封印过?是谁封印的?又为何要封印?
他正想细问,窗外突然传来雪粒敲打木板的轻响——不是风雪声,更像是有人在刻意叩击。
三人瞬间戒备。云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然挪到窗边,猛地掀开结满冰花的窗纸——
窗外空荡荡的,只有风雪卷着雪沫呼啸而过。
“是错觉吗?”林坤握紧剑柄,后背渗出冷汗。
云澈却盯着雪地上的一串脚印皱眉。那脚印很小,像是孩童留下的,从哨所门口一直延伸向远处的冰川,脚印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
“有人来过,而且刚走没多久。”他指尖捻起窗台上残留的一点粉末,放在鼻尖轻嗅,“是‘血冰花’的粉末,冰族用来标记踪迹的东西,只有族内子弟才会用。”
叶清瑶愣住了:“可大长老说已经让弟子把古籍送来了,没说会派人跟着……”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像是幼兽被撕裂的声音。三人对视一眼,立刻冲出哨所。
循着脚印和尖啸声追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冰川裂开一道深谷,谷口的雪地上散落着几片染血的冰族服饰碎片。
“是冰族的弟子!”叶清瑶脸色煞白,快步冲到谷边向下望去。
深谷底部积着厚厚的冰层,一道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冰面上,身上插着数根冰锥,正是刚才送信的冰族少年。而他身边,站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正用脚尖踢着少年手中紧紧攥着的布包。
“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不死。”斗篷人的声音嘶哑,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感。
少年咳着血,死死咬着牙:“你们这些恶魔……休想拿到古籍残页!”
“敬酒不吃吃罚酒。”斗篷人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团黑气。
“住手!”云澈纵身跃下深谷,金瞳锁定对方,“又是暗月殿的人?”
斗篷人猛地转头,兜帽下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黑洞洞的轮廓:“金瞳族的后裔?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他手腕一翻,黑气化作锁链缠向少年,显然是想先抢东西。云澈岂能让他得逞,玄气凝聚成掌拍向锁链,同时对赶来的叶清瑶喊道:“救他上来!”
叶清瑶立刻凝聚冰梯,林坤则守在梯口防备偷袭。深谷中,云澈与斗篷人已缠斗在一起。对方的身法诡异至极,明明带着黑气,却能在冰面上滑行如鬼魅,招式间竟隐隐带着冰族秘术的影子。
“你不是暗月殿的教徒。”云澈避开对方扫来的黑气,金瞳看穿其招式本源,“你是冰族的人!”
斗篷人动作一顿,随即发出刺耳的笑:“眼力不错。可惜,知道得太多,死得越早。”
他猛地扯掉斗篷,露出一张布满冰纹的脸——竟是之前在冰晶城城门见过的守卫队长!只是此刻他双眼翻白,周身黑气比黑袍教徒浓郁数倍,显然已被怨灵彻底吞噬。
“是你!”叶清瑶刚救起少年,看到这一幕惊道,“你不是被大长老派去护送族人了吗?”
“护送?”守卫队长狞笑着,黑气在他手中化作冰矛,“我是去给暗月殿的大人带路,顺便……拿回属于冰族的东西!”
冰矛带着破空声刺向云澈,矛尖凝结的不是普通寒冰,而是泛着黑紫色的毒冰。云澈侧身避开,冰矛擦着他的肩头刺入冰层,竟瞬间腐蚀出一个大洞。
“被怨灵吞噬还能保留神智,看来暗月殿给你的好处不少。”云澈指尖抚过古玉,暖意顺着血脉蔓延,“可惜,你已经不是冰族人了,只是个被邪念操控的傀儡。”
“闭嘴!”守卫队长大怒,黑气暴涨,整个人化作一道黑风扑来。
云澈不再留手,金瞳中血色浮现,血脉之力彻底爆发。古玉在他掌心亮起金光,与血脉之力相融,形成一道金红交织的气流。
“金瞳·镇魔式!”
气流化作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从天而降拍向黑风。守卫队长发出一声惨叫,黑气被金光强行剥离,露出原本的身形,重重摔在冰面上。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身体正在快速结冰——不是被玄气冻结,而是他的血脉在金光的净化下,正一点点恢复冰族的本源,只是这恢复来得太猛烈,竟成了催命符。
“不……我不想死……”守卫队长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在冰层上化作一座冰雕,脸上还凝固着不甘与痛苦。
云澈看着那座冰雕,沉默片刻,转身走向叶清瑶。少年躺在冰梯旁,气息微弱,手中的布包已被鲜血浸透。
“他手里的是……”
叶清瑶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包,里面是半卷残破的古籍,上面记载的内容让三人脸色剧变——
“……金瞳族与冰族本为同源,皆为上古‘灵族’分支。灵族因神魔之隙分裂,一支获太阳之力化金瞳,一支得太阴之力成冰族……双生冰晶实为灵族至宝,分属两族后,方有镇魔玉与极寒核……”
“……血脉归位需以双生冰晶为引,金瞳族觉醒‘太阳真火’,冰族觉醒‘太阴真水’,双力合一方能补全神魔之隙……”
“灵族……”云澈喃喃道,终于明白为何古玉能引动极寒之核,为何残卷说两族血脉同源,“原来我们本是一族。”
叶清瑶的脸色却更加凝重:“太阳真火和太阴真水……冰族古籍里说,这两种力量一旦觉醒,宿主便会成为补全神魔之隙的‘钥匙’,要么封印裂隙,要么……被裂隙吞噬。”
林坤看着少年苍白的脸:“那这孩子……”
少年虚弱地睁开眼,抓住叶清瑶的衣袖:“公主……族长他……他不是被蚀心咒控制……是他自己……自愿交出半块双生冰晶……”
“什么?”叶清瑶大惊。
“我偷听到的……”少年咳着血,“族长说……只有暗月殿能帮他……觉醒太阴真水……救冰族……”
话未说完,少年头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深谷中一片死寂,只有风雪呜咽着穿过裂缝。
云澈握紧古玉,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冰族族长竟是自愿背叛?他觉醒太阴真水的目的是什么?暗月殿又为何需要双生冰晶?
无数疑问盘旋在心头,而那半卷古籍上的最后一句话,像烙印般刻在他眼底——
“神魔之隙将在三月后月圆之夜开启,钥匙若不能合一,三界将重归混沌。”
三月后……
云澈抬头望向谷外的天空,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塌下来。他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们得找到另外半块双生冰晶。”叶清瑶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不管父亲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能让暗月殿得逞。”
“另一半在暗月殿手里。”云澈道,“疤痕执事说他们找到了神魔之隙,那半块冰晶一定在裂隙附近。”
“可我们连神魔之隙在哪都不知道。”林坤急道。
云澈看向那半卷古籍,忽然指着角落里一行小字:“这里写着,灵族旧址在‘陨星谷’以西三千里的断魂崖。或许那里能找到线索。”
陨星谷正是他们最初出发的地方,绕了一大圈,竟要重回起点附近。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云澈将古籍收好,“暗月殿的人很快会发现这里,必须在他们追上来之前找到断魂崖。”
三人埋葬了少年,沿着深谷另一侧的冰道向上攀爬。雪风卷着碎冰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刀子。
云澈走在最前面,掌心的古玉微微发烫,仿佛在指引方向。他能感觉到,血脉中的力量越来越活跃,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或许到了断魂崖,他就能知道自己的血脉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而那所谓的“太阳真火”,又会以怎样的方式觉醒。
远方的天际,一轮暗月正悄然挣脱云层,将冰冷的光洒在冰原上,仿佛在无声地催促着一场宿命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