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处的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黑暗里格外刺耳。
怯嗔反手锁上门,没有开灯。月光从高处的气窗漏进来,在药柜上切割出惨白的几何图形。她的影子投在地上,边缘模糊,像一团化开的墨。
膝盖疼得发烫。
她摸索着走到药柜前,指尖掠过玻璃瓶的轮廓。消毒水、碘伏、镇痛剂——手指停在一个磨砂瓶上,指腹感受到冰凉的触感。
就是它了。
拧开瓶盖的瞬间,刺鼻的药味冲进鼻腔。怯嗔皱了皱眉,倒出些深色药液在掌心。液体粘稠,像是融化的树脂,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止血化瘀的良药,副作用是剧痛。
她深吸一口气,把药液按在膝盖上。
“嘶……”
牙关咬得太紧,下颌都开始发酸。药液渗进伤口的瞬间,像是有人把烧红的铁丝捅进了骨头缝里。眼前炸开一片白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差点打翻药瓶。
镜子里映出她扭曲的倒影——头发散乱,嘴唇咬出了血,眼睛却亮得吓人。
真狼狈啊。
她对着镜子扯出一个笑,嘴角的弧度完美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不疼……”
声音哑得不像话,在空荡荡的医药处里显得格外突兀。
药液渐渐干涸,在皮肤上形成一层透明的薄膜。疼痛开始变得钝重,像是隔着厚厚的毛玻璃传来的闷响。怯嗔撑着洗手台站起来,膝盖还是发抖,但至少能走了。
走廊比来时更黑。
她的脚步声很轻,像是猫在踱步。裙摆擦过膝盖的伤口,细微的刺痛感反而让人清醒。转过第三个拐角时,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怯嗔停下脚步。
声音是从她的房间方向传来的——竹音又在等门。
麻烦。
她靠在墙上,等那阵脚步声过去。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惨白的线。她盯着那道线看了很久,突然想起看守的眼睛——
也是这么冷,这么亮,像把出鞘的刀。
膝盖上的药开始起效了,疼痛变得遥远而模糊。怯嗔活动了一下脚踝,确保自己能正常行走,才继续往前。
门没锁。
推门的瞬间,竹音的声音立刻飘了过来:“你去哪了?”
怯嗔没回答。她径直走到床边坐下,动作很轻,但床板还是发出细微的呻吟。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漏进来,刚好照在她的膝盖上——
深紫色的淤血,边缘已经开始发黄,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竹音倒吸一口凉气:“你又——”
“摔了一跤。”怯嗔打断她,声音轻快,“不是说了吗?地板太滑了。”
“你又骗我!”竹音的声音突然拔高,“每次都是这样!明明——”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怯嗔的手指精准地按在她右手手腕的某一穴位上,力道不轻不重。
竹音的身体软软地倒下来,被怯嗔接住,轻轻放在床上。
“晚安。”
她理了理竹音散乱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月光移到了窗台上。怯嗔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膝盖。药液已经干了,形成一层透明的痂,像是第二层皮肤。
疼吗?
当然疼。
但她永远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