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孤寂

晨光透过薄雾渗进走廊时，怯嗔已经站在窗边很久了。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框上斑驳的木纹，目光游离，落在远处那道模糊的围墙上。肩头的鞭伤已经结痂，偶尔的动作却依然会牵扯出细密的刺痛，但这点疼痛对她而言早已变得熟悉，就像清晨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潮湿气息，融入了她的日常生活。

走廊另一端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轻快却沉稳，此时带着点刻意的跳跃，是竹音。

怯嗔的后背微微绷紧，却没有回头。脚步声在经过她身后时明显顿了一下，然后加快速度走远了。

她们已经这样好几天了。

那晚之后，她们再没互相说过话。偶尔在走廊遇见，对方会立刻转身绕道；在公共区域碰面，竹音会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最开始的赌气变成了某种固执的沉默，像一堵透明的墙，将她们隔在两端。

怯嗔揉了揉肩膀，神色暗了暗，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中院里的老槐树正在落叶，枯黄的叶子打着旋飘飘，最终落在地上，踩上去会发出细碎的声响。她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她和竹音还坐在树下，用草茎编成环戴在对方头上，笑得像两个傻子。

而现在树下空无一人。

拐角处的房间里，几个女孩正在说笑。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模模糊糊的，却让走廊显得更安静了。怯嗔不觉放慢脚步，听见竹音的声音混在其中——比平时更高，更亮，像是刻意表现出来的开心。

她的指尖在掌心掐出几道月牙形的痕迹，又慢慢松开。

黄昏时分，怯嗔站在二楼走廊的尽头，看着竹音和几个女孩从庭院回来。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错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竹音走在中间，头发上别着刚摘的小花，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她看起来很好。

这个认知让怯嗔胸口泛起一丝奇怪的酸涩。她转身离开窗边，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墙壁，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夜晚的东坡，柴火噼啪作响。竹音坐在最靠近火源的位置，被几个女孩围着，正在讲什么有趣的故事。怯嗔站在阴影里，看着火光在她脸上跳跃，照亮她生动的表情和挥舞的手势。

有那么一瞬间，竹音似乎朝这边看了一眼。

但很快她又转回去，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淹没在众人的喧闹中。

怯嗔默默转身，打算往西坡去。

恰巧对上一个男生的视线——那目光中透着关切，又夹杂着一丝疑惑。他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手臂微微抬起，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还是选择了放下，将未出口的话语压回心底。

怯嗔朝他微微笑了笑，没说什么，自顾自地走。

偶尔，一两盏昏黄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孤寂地拖曳在身后，仿佛是她唯一的陪伴。月光从高处的窗棂倾泻而下，在冰冷的地面上勾勒出一道刺眼的明亮界限。她脚步未停，毫不犹豫地跨过那道光，头也不回地融进了前方深邃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