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海岛的秋天总带着桂花的甜香。晨雾还没散尽时，东方纤云就蹲在泳池边的老桂花树下，指尖捏着枚刚掉落的浅黄珍珠——这是入秋后才有的“秋桂珍珠”，壳上总沾着细碎的桂花屑，凑近闻，能嗅到比枝头桂花更清润的甜香。他正把珍珠往青瓷小罐里装，罐底早已铺了层晒干的桂花，是前几日和珊瑚一起采的，这会儿混着珍珠的光泽，像藏了一捧浓缩的秋光。

“纤云哥哥！芜穹哥哥说今早教我们做桂花糕！”珊瑚抱着个竹篮从回廊跑过来，粉色尾鳍在特制的防滑地毯上扫出浅浅的弧痕，篮沿晃出的桂花簌簌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她耳后还别着朵半开的桂花，是方才摘花时顺手别上的，跑动时花瓣轻轻颤，连带着发间的珍珠发绳都晃出细碎的光。

东方纤云笑着直起身，伸手帮她扶稳竹篮：“急什么，做桂花糕得先把桂花筛干净，去了花梗才不涩。”他刚把青瓷罐放进竹架最上层——那里摆着他攒了半秋的珍珠，从“初桂珍珠”到“晴日珍珠”，每颗都贴了小标签——就见芒果猫叼着片鱼鳞从别墅转角跑过来。猫是三花猫，偏生有双异瞳，一蓝一绿，此刻叼着鳞片跑得急，蓝眼映着晨光，绿眼沾着草屑，把鳞片往东方纤云脚边一放，又用脑袋蹭他的裤腿，喉咙里呼噜呼噜响，像在邀功。

“这是……屿的鳞片吧？”东方纤云捡起鳞片，指尖抚过上面的白星点——屿的尾鳍是墨色的，唯独根部有片月牙形的白鳞，上面缀着三颗星点，是他独有的标记。他正疑惑屿怎么又掉鳞片了，就见屿扶着腰从别墅里走出来，尾鳍上还沾着面粉，无奈地喊：“芒果！说了别把我掉的鳞片到处叼！”

原来入秋后屿总掉鳞片。不是受伤，是人鱼换季时的正常蜕皮，就像蛇换鳞、蟹脱壳，虽不疼，却总让人没力气。他自己嫌麻烦，掉了鳞片就随手捡起来丢进垃圾桶，没想到全被芒果猫当成“宝贝”叼走了——这会儿竹架的横栏上、窗台的花盆边、甚至东方纤云装珍珠的青瓷罐旁，都摆着闪着光的墨色鳞片，芒果猫还特意把带星点的那片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像是在布置小花园。

“它是觉得好看呢。”东方纤云把鳞片递给屿，忍不住笑，“你看它把鳞片摆在桂花罐旁边，说不定是觉得墨色配浅黄好看。”

屿接过鳞片，耳尖悄悄红了。他刚到海岛时总躲着人，觉得自己尾鳍上的星点像补丁，丑得很，是东方纤云说“这像把星星绣在了尾巴上”，他才慢慢敢在人前舒展尾鳍。这会儿听东方纤云夸芒果猫摆得好看，竟莫名觉得那些掉落在外的鳞片也不那么碍眼了。“这猫越来越不像话了。”他嘴上抱怨着，却转身往竹架添了片新掉的鳞片——比之前那片小些，星点却更亮，正好补在“花园”的空缺处。

厨房里早飘起了甜香。东方芜穹系着米白色围裙，翡翠色长发用根木簪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鬓角几缕碎发沾着薄汗，却丝毫不显狼狈。他正站在灶台前揉面，指尖沾着面粉，揉出的面团光滑得像玉，在晨光里泛着暖白的光。见东方纤云和屿进来，他抬眸笑了笑，扬了扬下巴：“桂花筛好了？来试试甜度。”

灶台上摆着只白瓷碗，盛着刚熬好的桂花蜜，琥珀色的蜜里浮着整朵的桂花，是东方芜穹凌晨起来熬的——他总说市售的蜜太齁，要自己用新采的桂花加冰糖慢火炖，炖到桂花沉底、蜜色透亮才罢休。东方纤云舀了勺尝了尝，金瞳瞬间弯成月牙：“刚好！比上次的甜一点点，秋天就该吃甜些的。”

屿靠在门框上看他们忙活。去年秋天他刚到海岛时，连进厨房都怯生生的，总怕自己笨手笨脚碰翻了东西。那会儿珊瑚还不敢让他抱，小孩子们见他墨色的尾鳍就躲，只有芒果猫敢凑到他脚边——如今珊瑚已经敢踮着脚往面团里撒桂花，撒多了还会吐吐舌头朝他笑；小孩子们围着灶台跑，把掉落的桂花捡起来塞进嘴里，还会举着沾了糖霜的手指往他脸上抹；连芒果猫都蹲在案板旁，尾巴尖卷着片桂花叶晃来晃去，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像是在催他上手。

“发面要醒半个时辰。”东方芜穹把面团放进温箱，转身从橱柜里拿出个陶瓮——瓮是粗陶的，表面刻着缠枝桂花纹，是他特意让人烧的。他解开瓮口的红布，甜香混着酒香瞬间漫开来，是去年秋天用东方纤云掉的“桂花珍珠”泡的酒。那会儿纤云喝了半杯就晕乎乎地抱着他的胳膊说胡话，说“芜穹哥哥的眼睛比珍珠还亮”，还掉了串粉嘟嘟的“醉珍珠”，被夜辰拍了照存在相册里，至今还摆在客厅的茶几上。

“给我少倒点。”东方纤云连忙按住酒壶，耳尖先红了。他酒量浅，去年那半杯让他记了好久，总怕自己醉了说傻话。

东方芜穹笑着替他倒了小半杯：“就尝一口。”他自己也倒了一杯，又给屿和刚跑进来的珊瑚各倒了点，“这酒养人，秋天喝着暖。”

芒果猫忽然跳上案板，爪子扒着陶瓮边缘往里看，喉咙里发出呼噜声，异瞳里映着酒液的光，像落了两颗星星。东方纤云笑着找了个小碟，倒了浅浅一层酒：“给你也尝尝，就一点哦，喝多了要醉的。”

猫咪低头舔了两口，忽然晃了晃脑袋，像是有点晕，又舔了一口，才摇摇晃晃地跳回窗台，蜷成个毛球不动了。众人都笑起来，珊瑚伸手摸了摸它的耳朵：“真是只小馋猫，喝两口就醉了。”

趁着醒面的功夫，东方纤云拉着屿去了后院的泳池。池里的珊瑚礁是前几日刚换的，从南海运过来的，上面还附着小海螺，时不时吐个泡泡。东方纤云蹲在池边，指尖戳了戳水面：“蜕皮辛苦吧？我听夜辰说，你们人鱼蜕皮时总没力气。”

屿坐在池边的石阶上，尾鳍浸在水里，墨色的鳞片在光下泛着虹彩：“还好，比在实验室时好多了。”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以前蜕皮时，他们只会给我注射营养液，哪有心思管我累不累。”

东方纤云没接话，只是从竹架上拿了颗“秋桂珍珠”递给屿：“这个给你。”珍珠上刻着个小小的笑脸，“拿着玩，据说摸着珍珠能快点好。”

屿接过珍珠，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刻痕，忽然笑了：“你还信这个？”话虽这么说，却把珍珠放进了贴身的口袋里，贴在心脏的位置。

回到厨房时，面团正好醒好。东方芜穹正教珊瑚揉桂花馅，把晒干的桂花混着白糖和猪油，揉得软糯香甜。小孩子们围在桌边，伸手要抢着揉，被东方芜穹笑着拍了手心：“洗手了吗？没洗手不准碰。”

孩子们嘻嘻哈哈地跑去洗手，回来时每人举着个小面团，学着东方芜穹的样子揉。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把面团揉成了歪歪扭扭的球，还硬说是“桂花糕宝宝”，逗得大家直笑。

东方纤云也拿了个小面团，揉成扁圆形，往中间放了颗“秋桂珍珠”——这是他的小习惯，每次做糕点都要藏颗珍珠进去，说是“藏个甜进去”。他刚把糕放进蒸笼，就见屿站在一旁看着，手微微动了动，像是也想试试。

“要不要来试试？”东方纤云把面团递过去，“很简单的，揉圆了压扁就行。”

屿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面团。他的指尖有些抖，揉了好几下才把面团揉圆，压扁时力道没掌握好，边缘裂了个小口。“我笨手笨脚的……”他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笨了？”东方芜穹走过来，从身后握住他的手，教他调整力道，“这样压，轻轻的，慢慢来。”他的声音很轻，混着桂花的甜香，“你看，这不就好了？”

屿跟着他的力道压下，面团果然变得圆整，边缘光滑得很。他抬头看了看东方芜穹，又看了看东方纤云，忽然笑了——是那种很轻的笑，像风吹过桂花枝，细碎却温柔。

桂花糕蒸好时，夕阳正落在海面上，把天空染成蜂蜜色。东方芜穹掀开蒸笼盖，白汽瞬间漫开来，带着桂花的甜香扑了满脸。糕是浅黄的，每块都嵌着整朵的桂花，边缘泛着水润的光，轻轻一碰就颤巍巍的，软得像云。

“我来分！我来分！”珊瑚举着小盘子跑过来，踮着脚要去拿蒸笼里的糕，被东方芜穹按住肩膀：“烫，我来。”

他用竹铲把糕切成小块，先给孩子们每人递了块，又给屿拿了块最软的——屿蜕皮时牙口不好，总爱吃软些的东西。孩子们抢着拿糕，连芒果猫都醒了，蹲在桌边喵喵叫，尾巴尖直晃，要吃沾了桂花蜜的糕点。

“慢着点，没人抢。”东方纤云给每个孩子都递了杯温牛奶，又把一块印着小猫形状的糕放在碟子里，推到芒果猫面前——是他刚才特意用模子压的，猫耳朵圆滚滚的，可爱得很。猫咪凑过去闻了闻，小口小口舔起来，尾巴圈成了个圆。

屿接过糕点，咬了一小口。甜香瞬间在舌尖散开，不齁不腻，桂花的清润混着面粉的微甜，是他从未尝过的味道。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递给东方纤云和东方芜穹：“给你们的。”

盒子里是两串手链，用他掉的墨色鳞片串的，每个鳞片上都刻着小小的桂花图案，星点的位置正好嵌着颗小珍珠，是他前几日趁大家睡着时偷偷刻的。“前几天没事刻的，”他声音有些低，耳尖又红了，“试试合不合手。”

东方纤云拿起手链戴上，鳞片在夕阳下闪着光，和手腕上的珍珠手链叠在一起，墨色配浅黄，竟好看得紧。他笑着往屿嘴里塞了块桂花糕：“真好看！谢谢你呀，屿。”

东方芜穹也戴上了手链，指尖拂过鳞片上的刻痕——刻得很认真，连桂花的细蕊都刻出来了。他忽然低头在东方纤云耳边轻声说：“晚上我们去海边走走吧，今晚有月亮。”

东方纤云的脸颊红了红，点了点头。

夜里的海边很安静。月光洒在沙滩上，像铺了层银霜，浪涛轻轻漫上来，又退下去，留下细碎的贝壳和珍珠贝。东方纤云靠在东方芜穹怀里，尾鳍浸在微凉的海水里，墨色长发被海风拂起，和东方芜穹的翡翠色长发缠在一起，像两束交缠的光。远处别墅的灯光暖融融的，能听到孩子们的笑声和芒果猫的叫声，混着桂花香，像首温柔的歌。

“今天的桂花糕最好吃了。”东方纤云轻声说，指尖把玩着东方芜穹手腕上的鳞片手链，鳞片上的桂花刻痕被月光照得清晰，“比去年的还好吃。”

“因为今年人齐了。”东方芜穹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椰香混着桂花甜漫开来，“以后每年都做，等孩子们长大了，让他们给我们做；等我们老了，就坐在廊下看他们做，好不好？”

东方纤云笑着点头，眼眶忽然有点热。他想起刚到海岛时，总怕自己会被丢下，怕这温暖是假的；想起第一次见到夜辰他们时，紧张得手心冒汗，怕自己融不进这个家；想起屿刚来时躲在角落的样子，想起珊瑚怯生生递给他贝壳的样子……如今大家都在，连最难接近的12号都成了会笑着刻手链的屿，连芒果猫都有了安稳的家。

他忽然掉出颗珍珠，在月光下泛着暖黄的光，像块小小的桂花糕。他把珍珠捡起来，递给东方芜穹：“这个给你，‘和芜穹哥哥看月亮珍珠’。”

东方芜穹接过珍珠，攥在手心，紧紧抱住了他。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桂花的甜香在风里飘得很远，远处的别墅里还亮着灯——大概是夜辰在教孩子们认星座，大概是珊瑚在给芒果猫梳毛，大概是屿在偷偷把新掉的鳞片摆进“小花园”。

“真好啊。”东方纤云轻声说，把脸埋在东方芜穹的颈窝，“这样的日子，真好。”

东方芜穹没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月光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手链上的珍珠和鳞片在光下闪着亮，像藏了一整个秋天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