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海滩热闹了起来。
咸湿的风裹着浪声漫过沙滩，把白日的燥热全部都裹入夜色之中。
深黑色的天空点上繁星，月亮仿佛坠入海上。晓浮雨站在凉亭上看着明月，仿佛伸手便可以触碰到月亮。
顾怀雨立刻拿出照相机，走到她身边，想要和她合照。
顾怀雨看镜头。
晓浮雨没用过照相机，眼里有些好奇的看着照相机，但表情依旧是淡淡的。
顾怀雨蹙眉，无奈的看着她。
顾怀雨月亮都落入凡尘了，你好歹赏脸一笑吧。
听见他的话，晓浮雨觉得颇为好笑，忍不住笑了出来。
顾怀雨立刻按下快门，生怕她就笑这么一下。他真的很少看见晓浮雨笑，基本上屈指可数。
两人站在栏杆上，背对着明月相视而笑的画面留在了胶卷上。
也如顾怀雨想的一样，晓浮雨只是笑了那么一下便收敛了，随后面露嫌弃。
晓浮雨你事儿真多，拍个照非得笑吗？
顾怀雨我们出来旅游的肯定图开心呀，开心要笑吧？
晓浮雨开心不一定要笑。如果笑就是开心的话，那我嘲笑冷笑嗤笑也是开心吗？
顾怀雨被晓浮雨的逻辑惊呆了。
他睁大眼，被气笑了。
晓浮雨你笑了，现在开心吗？
顾怀雨笑不一定等于开心，但开心一定会笑。
晓浮雨不。
晓浮雨抱臂，靠着栏杆上，认真的看着他。
晓浮雨那是你，不是我。
海风吹起晓浮雨额前的碎发，她眼中倒映着顾怀雨无话可说的模样。
他吐了口浊气，显然没招了。
顾怀雨真的不能笑一下吗？
晓浮雨定定看着他，良久沉默着，似乎在思索。
她敛眸看向海上明月，忍不住叹了口气。
晓浮雨好可惜啊……是峨眉月，不是满月。
晓浮雨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让顾怀雨一脸茫然，随后便有些恼意。
顾怀雨你是在无视我的话吗？这样很不尊重人。
晓浮雨没有。
晓浮雨眼中有些无奈。
晓浮雨以前都没人管我笑不笑的。所以你真的让我觉得莫名其妙，非要让我笑。
顾怀雨眉头不展，缓缓开口：
顾怀雨不是非要你笑。因为笑是最能直观看出一个人是否开心的方式。
顾怀雨出来旅游肯定是要开心的，我也希望以后翻照片的时候，可以清楚的知道你是否开心。
顾怀雨而不是思考，这个旅游我是不是让你不开心了……
说到这里，顾怀雨突然止住，直勾勾的注视着晓浮雨，试探性开口：
顾怀雨这趟旅行你不高兴吗？
这个问题问的晓浮雨猝不及防，她愕然的看着他，没想法顾怀雨突然问她这个。
她的片刻沉默让顾怀雨以为晓浮雨真的不快乐。他肩膀耷拉下来，背也微微弓起，有些颓丧。
顾怀雨对不起，让你玩的不开心。
晓浮雨没有。
晓浮雨摇头，思考如何解释。
晓浮雨我头一次出远门本身就很开心，这里也很美，你带我去吃的东西也好吃。
她缓缓开口，表情无喜无厌，语气认真。
晓浮雨但是让我笑，我一般只看见妈妈、姥姥姥爷的时候愿意多笑笑。
晓浮雨在别人面前……除了姐姐，其余人还是不太习惯。
顾怀雨没有接话，他咀嚼着晓浮雨的话。
对妈妈笑，除了江桉冉，对别人都不习惯笑……这是不是说明晓浮雨对他有防备心？
但是，他又欺负不了她。
顾怀雨思来想去，觉得晓浮雨不信任自己，有警惕性。
尽管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让晓浮雨警惕的，但就晓浮雨逼迫早熟的过往，晓浮雨可能就是单纯的不信任别人。
警惕他可能是晓浮雨习惯性的行为。
这么想着顾怀雨也没招了。
顾怀雨好吧，不笑就不笑吧，你开心就好，至少没让你白来。
晓浮雨将手揣兜里，眨眼想了想。
晓浮雨你要实在想让我笑也行，也就勾勾唇露几颗牙的事。
晓浮雨说着裂嘴笑了起来。
顾怀雨算了吧，还不如你嘲笑我时候的笑容好看，一眼假。
听见顾怀雨嫌弃的话，晓浮雨收起了笑容。
晓浮雨给你笑就不错了，还嫌弃。
顾怀雨看着手机，漫不经心的回复她：
顾怀雨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
顾怀雨你不爱笑也没事哒。我可以给你拍写真。
晓浮雨？？？
顾怀雨就这了！
顾怀雨不断滑动手机屏幕的手指停了下来。
顾怀雨距离十二点还有三小时半，来得及给你做造型。
他拉起晓浮雨手腕往回跑，晓浮雨不明所以。
晓浮雨你干什么？
顾怀雨给你拍一组月神写真呀。月亮清冷，像你一样。这样你不笑也不奇怪了。
突然，他止住脚步。晓浮雨一个没刹住，撞到了他身上。
顾怀雨你愿意拍吗？
顾怀雨忘了你不是我在国外摄影社的社员，下意识觉得你没问题了。
顾怀雨我以后注意一下这个习惯，有什么事先问问你的想法。
晓浮雨揉了揉她的鼻子，微微抬头看着他。
顾怀雨长的很高，可能是打篮球的缘故，一米八几的个子，起码高出了她一个头，两人走的近的时候，她还要抬头看人。
晓浮雨我不愿意会和你说的。
晓浮雨现在我还没搞明白你到底有要干什么，不会说什么。带我去了我才知道。
顾怀雨好。
顾怀雨乐呵呵的带着晓浮雨来到路边打了辆车。
顾怀雨去霓裳羽衣造型坊。
听见这个地点，晓浮雨猜到一二。
晓浮雨你不会要给我做造型吧？
顾怀雨是找人给你做造型。
他凑向晓浮雨。
顾怀雨我看见网上有人说，往年月神造型都是在这个店的人做的。
顾怀雨我们看不到月神在海上起舞，但你可以做一个月神造型呀，这样不就有月神了吗？
晓浮雨我不会跳这里的舞呀。
顾怀雨哎哟，怎么会让你跳舞，只是拍写真。这样你不笑也合理了，以后翻到照片，我也不用思考你是不是玩的不开心。因为你不开心肯定不会配合我拍照的。
晓浮雨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一时间无法理解顾怀雨的逻辑。但她听懂了做造型，要花钱的。
晓浮雨我不要，做一次造型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顾怀雨我付钱。
顾怀雨接嘴，有些无奈，这是重点吗？
晓浮雨你怎么这么大方呀？
晓浮雨惊呆了。
来这里，除了车票、旅店和下馆子AA了，其它额外支出，像零食饮料，他自己去买一定有她一份。
顾怀雨还好吧，这里物价挺低的。我都怀疑在国外的时候我爸是按照国内物价给我生活费的。
回忆往昔，顾怀雨苦不堪言。
顾怀雨而且你妈也给了我钱，花给你不应该的吗？
晓浮雨从兜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拆开包装，将糖含到嘴里，点了点头。
晓浮雨你爸也给我钱了。
顾怀雨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顾怀雨我知道呀，当时不是说好了，你收我爸钱我收你妈钱的吗？反正都一样的数字。
见他这样，她突然有些愧疚。
顾怀雨对她这么大方，但她想的却是姐姐生日到了，可以买一个好点的画板给她。
突然觉得自己没良心，以后对他再好点。
但画板还是要买的。
来到霓裳羽衣造型坊，顾怀雨说明了造型要求。
造型师端详着晓浮雨的脸，由于她年纪尚小，模样稚嫩，脸上还有未褪去的婴儿肥，肯定不能按照标准的月神造型来做。
而顾怀雨也说了，要拍照的时候有清冷感，因此造型师打算在原本月神妆造上就行了些许改造。
她和晓浮雨、顾怀雨解释了一下改造缘由，以及改造思路，希望客户答应。
两人并不懂这些，晓浮雨直接甩给顾怀雨，顾怀雨则是让造型师全权负责。
于是，原本素雅的盘发，多了几支簪花，为了适合少女的青涩，飞仙髻与垂挂髻相结合。
原本纯白色的广袖长裙改成了白里透蓝，似白非白，似蓝非蓝。
为了符合月神的轻盈，长裙选择了薄纱，风一吹，裙摆飘飘。
顾怀雨带着晓浮雨来到了望月台，教她摆了好几个造型。
因为来的早，十二点左右，望月台来了不少人，但最佳位置已经被两人占了。
接着，晓浮雨按照顾怀雨教的动作开始摆拍。
恰好风起，不大，但吹起了裙摆长袖，以及额前的稀疏的刘海。
裙摆飞扬，晓浮雨听着顾怀雨的指挥，看向镜头。
表情淡然，无喜无悲，倒真的像极了少女时期的月神。
顾怀雨对对对！漂亮！下个月，对月回眸。
晓浮雨照做，她看向月亮，微微回眸，顾怀雨立刻选好位置挑选角度，半跪在地。
顾怀雨差了点……
顾怀雨皱眉，想了想。
顾怀雨看我看我，不要低头。
晓浮雨低眸看向顾怀雨。
顾怀雨对。就这样，下一个。
顾怀雨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无法自拔，晓浮雨也专心致志的听顾怀雨指挥。
顾怀雨OK！好了，你来看看。
晓浮雨凑了过去。
顾怀雨怎么样？
晓浮雨拍的好。
顾怀雨得意一笑。
顾怀雨那必须的，我可是在摄影社待了三年，拿了不少奖。
顾怀雨这钱花的真值，几百块钱，造型师给你做了一个这么好的造型。
顾怀雨十分满意，笑的很开心。
晓浮雨定定的看着他，全然没看到他露出心疼钱的表情。
顾怀雨怎么了？你不是挺满意的吗？
晓浮雨没有，就是觉得你大方，几百块钱花我身上做了一个一次性的造型，居然一点也不心疼。
顾怀雨当然不心疼，多好看啊。
看顾怀雨这样，晓浮雨也知道他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她的金钱观和他不太一样。
她斤斤计较，金钱相关的事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也不舍得给别人花钱。
想到这里，晓浮雨又看了眼顾怀雨。
他不会真把自己当妹妹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晓浮雨试探性的喊了声：
晓浮雨哥……哥？
顾怀雨看向她，眼里有些困惑，但没有别扭和不自在。
顾怀雨怎么了？
晓浮雨没什么，回去吧，我想换衣服了。
顾怀雨行，我们回霓裳羽衣造型坊。
两人开始收拾东西。
晓浮雨跟在顾怀雨身后，不理解他怎么就接受了自己是他妹妹了。
走在前面的顾怀雨又退回了几步，看向他。
顾怀雨你刚刚……喊我哥了？！
晓浮雨你现在才反应过来？
晓浮雨不可思议。
顾怀雨也不可思议。
顾怀雨我天，你居然喊我哥了？太感动了。
晓浮雨你真把我当妹妹了？
顾怀雨你就是我妹呀，什么叫把你当妹妹？
顾怀雨虽然一开始难以接受，但是想了想，我有一个武力值超高的妹妹，我被人欺负了还给我出头，真的超棒的！
顾怀雨别人家的妹妹要不是和哥哥不死不休，要不就是哥哥照顾妹妹。我都不用。
顾怀雨你也不需要我操心，也不用我花什么钱，你这妹妹多好呀。
晓浮雨注视着他，听着他的夸奖，沉默不语。
她没想到在顾怀雨心中自己是这样的人，也没想到他早早接受了自己是他妹妹。
但她没有，她无法接受自己凭空多了个父亲。
晓浮雨你不是不觉得我妈是你妈的吗？
顾怀雨是呀，怎么了？
晓浮雨那为什么觉得我是你妹妹。
顾怀雨想了想。
顾怀雨不知道，反正觉得有你这个妹妹很开心，很喜欢。
晓浮雨眨眼，说不出一句话。
头一次有除了妹妹、姥姥、姥爷以外的人说喜欢她，江桉冉也没有。
学校的老师说喜欢她不过是因为她成绩好，让她们脸上有光。
那他是因为什么？
晓浮雨你喜欢我什么啊？
顾怀雨困惑的看着她。
顾怀雨你人好啊。
晓浮雨哪好？
晓浮雨真的不理解。
晓浮雨我经常对你冷脸吧？
顾怀雨你又不是对我一个人这样。
顾怀雨觉得好笑。
顾怀雨而且你本来就很好，别怀疑这一点。别人觉得不好是别人的问题，你不能因为你班里那些人觉得你不好就觉得我也认为你不好。
顾怀雨你对我冷脸又不是只对我冷脸，你习惯了冷脸不代表你不好。
顾怀雨说着把自己说急了。
顾怀雨谁说你不好？你还信了？
晓浮雨思考了一下。
晓浮雨也不是信了，就习惯了。突然来个说我人好的，我有点不习惯，不太信除了妈妈、姥姥、姥爷以外会觉我好。
毕竟，她是她们的孩子，自己做什么她们都有滤镜。
顾怀雨挑眉，叉腰。
顾怀雨现在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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