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钩住屋脊之上无声蛰伏的鸱吻,半片银晖沿着瓦檐的斜坡,似水银般纷纷滚落,天地间肃静一片。
春雨漫漫,却寒凉入骨。
自归京之后,春禾便回宫中,佯装生病,与肖珏多日未见。
知安国师,前殿议事,封云将军殿前失仪,正在受罚。
春禾备伞。
春禾放下青瓷茶盏,心蛊隐隐不安而躁动得她有些许心烦意乱。
素手拢上藕丝褐叠罗薄纱衫子, 外罩一件蜜合色织金团花貂绒斗篷,知安将璇玑玉衡递到师暄妍的玉指间,由她揣着一前一后地出得昭阳偏殿,往前殿走去。
前殿威严肃静,暗沉沉。
一身影跪立殿前,身姿如松,木棍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打在他后背。
春禾看来飞鸿将军还是未能破局,那我们再推波助澜一下。
春禾眼眸晦暗,探不清意味,将腰间苏绣锦囊递给知安。
小心收进袖中,知安将油纸伞递到春禾手中,自己悄悄隐入夜色,春禾望向一地泛着银光的小水洼,略微皱了皱眉。
眉眼中尽染恼色。
初春寒凉的水雾拂到身上,卷起砭人骨头的冷意,垂落的乌眸,被鸦色的长睫压下了漫涌的思量,水露已晕湿了,脂粉褪了些许颜色,更显得面庞色比羊脂,婉婉如玉。
肖钰你怎么来了?
春禾等你。
春禾望向他,肖珏嘴角染血,墨发被银冠束缚,雨水朦朦打湿了他衣襟。
覆着一层水珠。
她蹙眉,将身上鹤白氅衣除下,一阵细细的颤抖间,温热的,还裹挟着她身上的温度,与淡淡兰泽芳草气息的氅衣,捂在了肖珏精瘦肩上,略小的氅衣显得有些怪异。
春禾今日我算是与圣上挑明了,所以无需顾忌,跟我回昭阳殿吧。
闻言肖珏点点头。
他生生忍下疼痛,捂着伤口跟在春禾身后,一前一后沿着长长廊腰走向昭阳殿,裙摆渐染水色,显得愈发青翠。
肖珏看了眼春禾些许乌黑的裙摆,夜里风凉,她却只穿了单薄的春衫 ,架不住风清月冷,身子控制不住打着寒噤。
背影却依旧优雅矜贵。
鬓发间松松挽着宝髻的檎丹色垂璎发绦,伴随一绺绺卷动的乌丝,若有若无地抚过他的脸侧,肖珏略微慢了一步。
淡淡芙蕖香氤氲。
心弦微动,撩拨起沉闷音色。
知安国师,已经给了尚书,他让您放心,一定会安置好的。
春禾嗯,知道了,都下去吧。
知安点点头,俯身离开,却又在阖门之时,意味不明地扫了肖珏一眼。
暖黄烛光摇曳。
映射着两道人影打在床畔上。
窗外夜雨方歇,寝房紫檀座掐丝珐琅 宝案上,沉香盒子里烟灰香烬松落, 一道半开的槁扇外弥漫着霏薄的水雾。
烟霞天袅,杏霭流玉。
不多时,肖珏便感到昏沉,眼睛模糊地盯着在床榻下摸索药箱的春禾。
春禾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是为了肖家军,还是那丞相?
肖钰你下药!
猛然间,肖珏窜起,骨节分明的手掐住了春禾,清晰可见的红痕泛起。
显得狰狞可怖。
迷药毒性甚重,奈何肖珏本身强体健,入药的时间缓慢了许多,春禾仍旧平和,甚至略有挑眉地直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