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锈蚀的铁皮屋顶上,像千军万马踏过。丁程鑫靠在集装箱边,手指一遍遍擦着那张泡烂的照片。母亲的笑容已经模糊成一团水渍,指尖却还执着地摩挲着残片边缘。
马嘉祺站在门口,右手始终插在口袋里,攥着那封泛黄的遗书。雨水从破损的屋檐漏下来,在他肩头洇开深色痕迹。他的视线落在黑漆漆的海面,像是能穿透雨幕看到什么。
“你到底还知道多少?”沙哑的声音打破沉默。
丁程鑫没有抬头,但握照片的手指关节发白。
马嘉祺肩线一紧,却没有回头。
“我母亲的死,三年前那场车祸,还有张真源替我背的那些锅……”丁程鑫声音越来越低,“你早就知道吧?”
铁皮屋顶被暴雨击打得震颤不止。
马嘉祺右手收紧,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你总是这样。”丁程鑫终于抬头,目光灼灼,“一边帮我一边藏着更重要的事。”
马嘉祺缓缓转过身,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流进眼角。他看着丁程鑫,眼神像夜色一样沉。
“你现在还不该知道这些。”
“我不该知道?”丁程鑫猛地站起,胸口起伏剧烈,“那个内鬼在丁家核心圈层,能接触到财务数据,能修改行程路线……”
雷声轰隆炸响,照亮两人之间凝固的距离。
“是你怀疑张真源?”马嘉祺声音冷静,“还是……你觉得是他害死了你母亲?”
丁程鑫呼吸一滞。闪电划过的瞬间,他看见马嘉祺眼底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如果那个人是我父亲呢?”
空气仿佛骤然冻结。只有雨水顺着铁管滴落的声响,在两人之间敲出诡异的节奏。
“你说什么?”丁程鑫声音发颤。
马嘉祺终于直视他的眼睛,目光深沉如海:“我父亲,才是那个内鬼。”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两人同时屏息。仓库大门的缝隙透进一道扭曲的影子,比正常人矮半个头。
丁程鑫迅速拽过马嘉祺躲到集装箱后。雨水在地面汇成小溪,映出门口人影轮廓——那不是他们熟悉的任何人。
马嘉祺低声道:“不是丁父的人。”
黑影缓缓挪动,铁链碰撞声与脚步声混杂。
丁程鑫摸到地上半截钢筋,手心冒汗。马嘉祺掏出遗书最后一页,借闪电快速扫过某处标记,突然按住丁程鑫握钢筋的手。
“等等……”
门外传来沙哑的男声:“小祺,妈妈没做错事……”
丁程鑫猛然转头,正对上马嘉祺骤然苍白的脸。他看见对方喉结滚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是谁?”丁程鑫压低声音问。
马嘉祺没有回答,只是把遗书折好塞回口袋,另一只手慢慢抽出一把折叠刀。
门外的脚步声停住了。铁链拖动的声音还在继续,像是有人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一下一下,往门这边靠近。
丁程鑫屏住呼吸。他能感觉到马嘉祺握刀的手在轻微颤抖,那种紧张不是来自眼前的威胁,而是某种更深处的恐惧。
“妈妈没做错事……”那声音又响起,带着几分哭腔,几分癫狂。
丁程鑫皱眉。他看向马嘉祺,发现对方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样。
“她不是我妈妈。”马嘉祺忽然开口,声音干涩,“从来都不是。”
丁程鑫愣了一下。他想追问,却被马嘉祺用眼神制止。
“信我。”马嘉祺低声说,“现在别说话。”
丁程鑫点点头。
门外的影子贴着门缝滑过,铁链拖动的声音也跟着移动,像是在绕着仓库转圈。
两人一动不动地蹲着,听着那声音忽远忽近。
突然,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像是铁链刮过了铁皮门。
紧接着,是锁芯被撬动的咔哒声。
马嘉祺眼神一凛,迅速起身,拉着丁程鑫往后退。
“准备跑。”他低声说。
丁程鑫握紧手中的钢筋,心跳加快。
门锁发出最后一声咔哒,随即归于寂静。一秒、两秒……
突然,门猛地被撞开!
黑暗中冲进来一个佝偻的身影,身上缠满铁链,手里拿着一根生锈的铁棍。
马嘉祺几乎是在门打开的同时,一脚踹向对方膝盖。那人闷哼一声,铁棍挥了过来。
马嘉祺闪身躲开,刀刃在闪电中一闪,划破对方手臂。血溅在地上。
那人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声音嘶哑又扭曲。
丁程鑫趁机冲向后门,马嘉祺紧跟其后。
身后传来铁链拖动的声音,还有那人断断续续的哭喊:“妈妈……回来……妈妈……”
两人冲出后门,暴雨迎面扑来。远处传来警笛声,像是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
马嘉祺抓着丁程鑫的手腕,一路往山坡下跑。
身后,那道扭曲的身影站在仓库门口,仰头望着他们的背影。铁链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而丁程鑫直到这时才意识到,刚才那人虽然身形佝偻,声音却分明是个男人。
山坡湿滑,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下冲。雨点砸在脸上生疼,视野模糊得像是蒙着一层灰。
“那边!”马嘉祺突然拽住丁程鑫胳膊,把他扯进一道窄巷。
丁程鑫踉跄了一下,手肘蹭过冰冷的砖墙。他喘着气,盯着前方拐角处闪烁的警灯。
“警察?”他低声问。
“不是。”马嘉祺的目光紧盯着巷口,“是丁家的人。”
丁程鑫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泥泞的衣服,还有那张泡烂的照片。
“你父亲真的会派人杀我吗?”
马嘉祺没有回答,只是将他往墙根更深的地方推了推。
巷子里臭味扑鼻,污水漫过脚踝。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混着铁器碰撞的声响。
丁程鑫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抓住马嘉祺的手腕。
“你刚才说,‘她不是我妈妈’。”
马嘉祺的手腕在他掌心僵了一下。
“那个人……和你有关系?”
“闭嘴。”马嘉祺低声警告。
但丁程鑫不肯放手,“她是谁?为什么叫你‘小祺’?你爸到底做了什么?”
马嘉祺猛地扭头瞪他,眼神锋利得像要割人。可下一秒,他的表情又软了下来,像是被什么刺痛了。
“求你。”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说话,“别问。”
丁程鑫咬住下唇,指甲陷进掌心。
“你怎么敢要求我闭嘴?”他声音发抖,“你告诉我我母亲的死跟你爸有关,告诉我要相信你,可你自己呢?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马嘉祺的眼神暗了下去。
远处的脚步声更近了。他们甚至能听到皮鞋踩在水洼里的声音。
“丁程鑫。”马嘉祺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知道了全部真相,也许会后悔?”
丁程鑫愣住了。
“有些事情……”马嘉祺垂下眼帘,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知道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雨声中,丁程鑫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那个曾经亲手把自己从婚礼上带走的人,那个总是在关键时刻拦住自己质问的人。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丁程鑫的声音冷得像冰,“从一开始就知道。”
马嘉祺没否认。
“那你呢?”丁程鑫继续问,“你对我所做的一切,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什么?”
马嘉祺终于抬头看他,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透。
“你觉得呢?”
丁程鑫喉咙一紧。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愤怒竟有一丝动摇。
远处,几道黑影从巷口闪过。脚步声急促而凌乱。
“我们得分开走。”马嘉祺迅速做出决定,“他们人数不少,如果一起走,目标太大。”
“那你怎么走?”丁程鑫问。
马嘉祺看了他一眼,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他。
“去这个地址找我。”他说,“天亮之前。”
丁程鑫接过纸条,指尖触到他冰冷的手指。
“你会去吗?”马嘉祺问。
丁程鑫没有回答,只是将那张泡烂的照片一角塞进他掌心。
“这是我妈笑的样子。”他说,“我想让你记住她真正的模样,而不是你们家编出来的那些谎言。”
说完,他转身冲进另一条通道。
身后,马嘉祺低头看着掌心那块残片,指尖轻轻摩挲过照片边缘。
他记得这张照片。那是丁程鑫母亲最后一次出门前拍的。她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站在花园里,笑着对镜头挥手。
那时候,他还很小,躲在父亲书房的柜子里偷看这张照片。父亲说:“这个女人,是我们家的耻辱。”
可他知道,那根本不是耻辱。那是父亲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亲手制造的一场悲剧。
雷声轰隆炸响,照亮了他脸上的神情。
他闭了闭眼,将照片小心收好。
然后,他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丁程鑫穿行在废弃工厂的阴影里,脚步轻缓,警惕地观察四周。
这里曾是一家机械厂,如今只剩下锈蚀的机器和斑驳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机油味,偶尔还能闻到血腥气。
他握紧手中的纸条,按照上面的指示寻找出口。
突然,他听见头顶传来一阵细碎的响动。
他抬起头。
一双熟悉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是张真源。
他穿着黑色风衣,脸上神情复杂,似愧疚,似悲悯。
“你怎么会在这里?”丁程鑫脱口而出。
张真源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伸出手,像是要说什么。
远处传来枪声,打断了对视。
丁程鑫迟疑片刻,最终转身消失在阴影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