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如钟”是腰椎粉碎性骨折。
“行如柳”是脚踝关节自杀。
“递如幻”是手腕神经痉挛。
小禾本以为,傅姆嬷嬷的贵女KPI地狱训练套餐,已经榨干了她身体里最后一滴忍耐力。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年轻(物理年龄三岁半),对这个平安朝“优雅”世界的恶意缺乏想象力。
前几天的“热身”过去,真正的“核心技能”科目粉墨登场了——女红!
当傅姆嬷嬷宣布进入这个科目时,小禾内心甚至闪过一丝虚弱的希望:“终于可以坐着了!(还不用跪得那么标准)终于能像个人了!绣花?不就是戳戳布嘛!再难还能难过被当成提线木偶罚站?”
梦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训练室布置得宛如高级工艺品微雕车间。地上铺着厚厚无垢的榻榻米(防扎脚?)。小禾被要求跪坐在一个松软的蒲团上(唯一福利),面前放着一个矮几,矮几上摊开的东西却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手掌大小、内嵌檀木框的绷架,绷架上紧紧绷着一块薄得透明的上等白绢(小禾:这玩意儿比我工资单都薄!戳破算谁的?!)。
一个三寸长、细如牛毛、闪烁着无情寒光的——钢针!
一束束缠绕在精巧象牙小轴上的丝线——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俱全,细腻得仿佛一缕缕凝结的彩虹。但小禾定睛一看,头皮发麻:最细的丝线,比她的头发丝还细!
“今日习‘引丝法’与‘平针走线’。”傅姆嬷嬷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稳定人心”。她端坐在小禾对面,旁边伺候的女侍捧来一个装着十几根针和一堆线轴的金镶玉漆盘——这排场,堪比超市店长视察生鲜区!
引丝法?
听起来高端大气。实际操作呢?
在傅姆嬷嬷鹰隼般的注视下,小禾伸出她那被傅姆评价为“指若玉葱”的小胖手(内心OS:也就现在胖点,早晚被你们磨成鸡爪子!),颤巍巍地捻起那根细得快隐形的针。然后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缕粉紫色的、散发着昂贵蚕桑气息的丝线头。
问题来了:如何把这根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线,精准无比地穿进那个细得连空气分子都嫌挤的针眼儿里?
小禾屏住呼吸(傅姆要求),眼睛瞪得像铜铃(傅姆没说),舌头都下意识地抵到了牙根(自创辅助技能)。她的目光,在针尖和线头之间反复横跳,距离感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濒临崩溃。
第一次,线头戳到了针鼻旁边——滑了!
第二次,线头擦着针眼掠过——又滑了!
第三次……
“小姐!凝神静气!引丝之法,贵在专注与指尖柔韧!”傅姆冷冰冰地点评,仿佛她的眼睛自带激光制导系统。
小禾感觉血压都飙了!穿个针还要“专注与柔韧”?她盯着那小小的针眼,仿佛看到了超市收银台高峰期排起的长队尽头那个怎么也扫不上码的商品条形码!又细又糊!
“滴!该商品无法识别!” 她感觉脑内响起了刺耳的扫码枪提示音。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当试到第十三次,终于!老天垂怜!那线头在汗水的微弱帮助下,滑进了那个该死的针眼!
小禾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丝过长!留尾过寸!不雅!”傅姆嬷嬷的声音如同丧钟!手指精准地拈住穿过去的线尾,“啪”地一下扯断了一大截!
看着那被截断的、价值不菲的丝线头,小禾的心在滴血:“啊!我的工资条!我的奶茶钱!”
这只是开胃菜。
正餐“平针走线”,那才叫杀人诛心!
傅姆嬷嬷示范:左手执绷架(稳得令人发指),右手捻针(兰花指再现江湖)。手腕悬空不动,只靠指尖那细微到近乎痉挛的一点、一推、一勾!
动作幅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要求:每针穿过白绢留下的孔洞,大小必须均匀如一,比蚂蚁的排泄孔还要整齐划一! 针距?必须分毫不差,拉尺量着都未必达标!线脚在薄绢的反面?必须平滑如无物,绝对不允许出现任何线疙瘩(“此为粗鄙下妇所为!”)!
“依样练习百针。”傅姆淡淡吩咐,自己开始闭目养神(实则在用毛孔感受空气里每一丝针线的流动)。
小禾,一个拿习惯了扫码枪和打包袋的现代灵魂,生平第一次,对一根针产生了刻骨铭心的恐惧。
她绷紧全身神经,模仿傅姆的样子。手腕悬空,手指尖捏紧那该死的绣花针。
戳!
第一针!
针尖碰到薄绢的刹那,手抖了一下。原本瞄准的点,“嗤”一声,偏了零点五毫米!留下一个显眼的“大坑”!
反面拉线时,因为控制不好力道,“噗”——一个小小的线疙瘩悍然诞生!
旁边侍立的女侍没忍住,发出一声极其微弱、但在小禾耳中如同惊雷的吸气声。
傅姆嬷嬷虽闭着眼,鼻孔却微不可查地翕动了一下(灵魂翻译:气不顺)。
小禾额头冒汗,手指更加僵硬。第二针!力度更猛!噗——这次是直接戳歪了一毫米!反面一拉,又一个疙瘩!第三针……第四针……第十针……
她的“刺绣田”上,孔洞大小不一,错落得如同月球表面的环形山!反面则盘踞着几个狞笑的线疙瘩!堪比超市生鲜区打翻了的调味料货架——又乱又糟心!
更要命的是,手指!
那小胖手捏着那根冰冷的钢针,原本粉嫩的指尖,被持续用力的针尾硌出了一个深红的印子,疼得钻心!更要命的是,精神高度集中导致的指尖汗水(不符合贵女规范!),让针变得越来越滑不溜手!
第二十七针……
就在她屏住呼吸,试图将针稳稳推过薄绢时……
手指被汗水浸湿,一个微弱的打滑!
“啊!”
一声短促的痛呼!(傅姆瞬间睁眼!)
只见那根细如牛毛的钢针,锐利的针尖,无情地、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戳进了她左手拇指支撑绷架的指腹侧面!
一滴殷红的血珠,瞬间从那个被刺穿的、针眼大的伤口里沁了出来,在白璧无瑕的绢绷上晕开一朵触目惊心的小红花!
空气凝固了。
女侍捂住了嘴。
傅姆嬷嬷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深海。
小禾呆呆地看着自己冒血的指头,针还挂在上面,一阵阵尖锐的疼痛顺着神经冲进大脑。超市收银时被纸片割伤的刺痛、被顾客行李划破手的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呜……”生理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飙了出来。
不是委屈哭的。
是疼的!真·物理层面钻心的疼!
手指连着心,这可不是扫码枪不小心砸一下那么简单!这是精密冷兵器直接贯穿了娇嫩组织啊!
傅姆嬷嬷缓缓起身,走到矮几前。她的目光没有落在小禾流血的指头上,而是死死盯住那片狼藉的绣绷:歪七扭八的针脚、丑陋的线疙瘩……以及那点刺目惊心的血迹。
她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
“针法浮躁暴烈!走线污浊混乱!心气不宁,手眼不合!更有甚者——”她枯枝般的手指指向那点血迹和绣绷上的红花,眼中燃起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污了贡缎白绢!此乃大不敬!”
她从袖中(那袖子里是什么都揣啊!)掏出一张洁白如雪、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软纸(特供级别,普通人家根本用不起),动作冷硬又精准地捏起小禾那只还在冒血的手指,粗暴地用软纸包裹、按压止血(小禾疼得又是一哆嗦)。
然后,那双手毫不留情地伸向矮几上那价值不菲的绣绷工具——
“啪!哗啦——!”
整个檀木绷架连同那点着小红花的白绢、那根挂着线的针、那些精美的丝线轴……被傅姆嬷嬷整个儿拂到了地上!
精美的象牙小轴砸在榻榻米上,发出沉闷的滚撞声。细若牛毛的丝线瞬间缠成一团乱麻。
“今日课业中止!”傅姆嬷嬷宣布,声音里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厌恶(主要是心疼材料),冰冷的目光刮过小禾泪痕未干的小脸和包扎起来的手指,“养好伤,明日重新学引丝法!若再心浮气躁,污损贵物……”她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比说一百遍“打断你的腿”还可怕。
傅姆嬷嬷拂袖而去,留下一地狼藉和两个战战兢兢收拾残局的女侍。
小禾呆呆地跪坐在蒲团上,左手被包裹得像个馒头,指腹处阵阵闷痛。被摔在地上的绣线纠缠得如同她此刻崩溃的心情。
“这叫女红?!这叫‘纨绔丝弦磨玉指’?!”
她瞪着地上那团染血的乱线和那根躺在地上、依然闪着寒光的针,内心的弹幕第一次失去了毒舌的力气,只剩下无尽的、荒诞的悲愤:
“这特么是针线活?这分明是十级工伤流水线!丝线磨的是玉指吗?磨的是老娘这条社畜的命啊!绣花?绣个毛线球!这平安朝的‘纨绔’——是把人往死里磨的刑具啊!!”
她抬起那只被工伤认定文书(软纸) 包裹起来的“玉指”,感受着清晰的痛楚,再看看自己因为过度捏紧针而在指尖留下的深深凹痕和另外几根指头上微小的、几乎看不见却时刻存在的针扎小孔(这是百针未到的“杰作”)……
小禾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声堵在喉咙口的、更巨大的、想毁灭一切的哭嚎,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是因为学会了贵女的忍耐。
纯粹是因为……
指头疼!
真·的·太·T·M·D·疼·了!
( 社畜的灵魂在哭嚎:老板!工伤补贴!我要创!口!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