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节结束后的第三天，许明没有来上学。
许晓晴盯着教室前排那个空荡荡的座位，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桌上还放着许明常用来记笔记的黑色笔记本，扉页微微翘起，像是被人匆忙合上后没来得及抚平。
"他请假了？"她转头问班长。
班长摇摇头："林老师早上接到电话，说他家里有事。"
许晓晴想起那天晚上庆功宴后，许父开车来接许明的场景。那个严肃的男人站在校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儿子和同学们道别，没说一句祝贺的话，只是简短地命令："上车。"
许明临走前回头看了许晓晴一眼，嘴唇动了动，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
午休时间，许晓晴独自来到音乐教室。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钢琴盖上是厚厚的灰尘——自从戏剧节结束后，这里似乎就没人来过了。
她轻轻掀开琴盖，手指抚过冰凉的琴键。突然，她在最高音的缝隙里发现了一张折叠的纸条。
纸条上是许明工整的字迹：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这张纸条，说明我被‘禁足’了。
我父亲认为戏剧节是‘浪费时间’，尤其是当他发现我的期中考试成绩掉到年级第五之后。
钢琴被锁，手机没收，但别担心——
真正的音乐从来不在琴键上，而在心里。
PS：帮我看着点周小菲，别让她又躲回壳里。」**
许晓晴把纸条紧紧攥在手心，纸张发出轻微的脆响。她想起许明曾经说过，他父亲书房里有一个古董座钟，每到整点就会奏响贝多芬的《欢乐颂》片段。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海里逐渐成形。
**——**
放学后，高二（7）班的教室里异常热闹。
"所以我们要再去‘偷’他一次？"陈浩挑眉，手指转着篮球，"这次难度升级啊。"
"不是偷，"许晓晴展开一张手绘地图，"是‘声东击西’。"
周小菲凑过来，小声补充："许、许明家对面有栋空置的别墅，阳台正好对着他的窗户..."
陆毅突然笑了："你们该不会想..."
"乐队演出。"许晓晴眼睛亮了起来，"既然他出不来，我们就让音乐进去。"
计划迅速成型：陈浩负责借音响设备；陆毅联系他音乐社团的朋友；李梦和几个女生准备横幅；周小菲则设计了一套灯光方案——用手机闪光灯组成简易的灯光秀。
只有许晓晴知道，这个计划最困难的部分不在技术，而在于时机。许父每天下午五点准时出门遛狗，六点回家，他们只有这珍贵的一小时。
**——**
周六下午四点五十分，许明家对面的别墅阳台上，悄悄聚集了十几个高二（7）班的学生。
许晓晴从窗帘缝隙中盯着对面三楼的那扇窗户。许明的身影隐约可见，他正坐在书桌前，背影僵硬得像尊雕塑。
"设备调试好了。"陆毅压低声音，他身后是陈浩不知从哪借来的便携音响，"曲目按你说的，都是他原创的那些。"
五点整，许父牵着一条德国牧羊犬准时出现在楼下。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小区拐角，许晓晴立刻举起手："现在！"
音乐响起的瞬间，对面窗户里的许明猛地转过头。
那不是录音，而是真人演奏——陆毅的小提琴率先流淌出许明为戏剧节创作的主题旋律，紧接着是陈浩出人意料的口琴伴奏。没有钢琴，他们就用手鼓和吉他填补和声。
许明的脸贴在玻璃上，手掌紧紧按着窗框。许晓晴举起事先准备好的大字报：**「听众已就位，作曲家请指示！」**
对面窗户突然打开了一条缝。许明的手伸出来，开始像指挥家一样在空中划出弧线——他在调整他们的节奏！
音乐越来越流畅，渐渐吸引了不少小区居民开窗张望。有人鼓掌，有人拿出手机录像，还有个老太太跟着节奏轻轻摇摆。
高潮部分，周小菲突然举起一块发光的画板，上面是她根据许明的音乐即兴创作的视觉图案：跳动的星辰，飞翔的鸟群，最后定格在一架冲破牢笼的钢琴。
许明的手势突然停住了。他转身消失在窗前，片刻后又回来，举起一张大大的白纸，上面潦草地写着：**「父亲的书房窗户，右下角抽屉，有我的全部乐谱备份。救救它们。」**
许晓晴和陈浩交换了一个眼神。十分钟后，趁着音乐声最响亮的时候，陈浩装作捡球溜进了许家花园。通过许明精确描述的方位，他很快找到了那个藏在书房窗台下的小抽屉——里面是厚厚一沓手写乐谱，每一页都标注着日期，最早的一张已经泛黄，角落写着"十岁生日作"。
当音乐进行到最后一章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许父牵着狗出现在小区门口，比预计时间早了整整二十分钟！
"撤退！"陆毅立刻关掉音响，大家迅速蹲下躲在阳台栏杆后面。只有许晓晴还站在原地，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和许父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了。许父的目光从阳台上的学生们，移到对面三楼儿子探出的身影，再落到自己手中突然开始狂吠的牧羊犬身上——那狗正拼命想往音乐的方向跑。
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许父松开了狗绳。
牧羊犬欢快地冲向别墅方向，而许父——那个永远板着脸的男人——站在原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不是报警，而是对着阳台拍了一张照片，然后转身走向自家单元门。
**——**
周一早晨，许明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全班爆发出一阵欢呼。
他看起来疲惫但平静，右手腕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伤痕。当许晓晴想问什么时，他摇摇头，从书包里取出一个U盘："新的配乐，我加了小提琴和口琴声部。"
那天下午，林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省艺术学院附中看过戏剧节录像后，邀请他们班去参加下个月的青年艺术展演。
"但这次纯属自愿，"林老师笑着说，"不记入期末评优。"
全班却齐刷刷地举起了手，连最讨厌文艺活动的几个男生都没落下。许晓晴转头看向许明，发现他正望着窗外的梧桐树发呆，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跳动的音符。
放学铃声响起时，许明突然递给许晓晴一张新的纸条：
**「父亲今早问我：'那个扎马尾的女生，是不是就是你钢琴曲里写的‘推开门时的阳光’？」
**
许晓晴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她抬头想说什么，却看见许明已经走向音乐教室，背影挺拔如常，只是脚步比往常轻快了许多。
窗外，初夏的风吹过校园，带着梧桐树特有的清香。周小菲悄悄把一张新的舞台设计图塞进许晓晴手里——这次是为艺术展演准备的，画面上不再是虚构的维罗纳城，而是他们熟悉的教室、操场和音乐室，所有人物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完整的圆。
在图纸的角落，周小菲用极小的字写着：**「谢谢你们，让我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许晓晴把图纸小心地夹进剧本里。她知道，这场始于戏剧节的旅程，还远未到落幕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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