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大戏开演前两小时，天空变成了铅灰色。气象台连续发布暴雨红色预警，体育馆的铁皮屋顶开始发出不祥的嗡鸣。许晓晴站在梯子上调整最后一道灯光，雨点已经噼里啪啦砸在天窗上，像无数双手急切地敲打着舞台。
"所有排水管都堵了！"陈浩推着轮椅冲进后台，裤腿滴着水，"观众席漏成水帘洞了！"
陆毅一把扯下沾湿的绷带，露出刚刚拆掉石膏的腿："备用发电机试过了？"
"泡水了。"许明从配电室回来，白衬衫沾满油污，"总闸跳了三次。"
雨声越来越响，盖过了所有对话。周小菲突然指向天窗——积水正从接缝处渗出，在舞台中央聚成不断扩大的水洼。她抓起颜料桶冲过去，红色丙烯在水面晕开，像血从地底涌出。
"就这样演。"许晓晴突然说。她踢掉灌满水的运动鞋，赤脚踩进颜料水洼，"把漏雨点都标记成舞台的一部分。"
离开场只剩半小时，观众席的积水已经没到脚踝。穿着雨衣的观众们非但没有离场，反而自发用节目单折成小船，将手机灯光投向舞台。在忽明忽暗的光束中，漏雨处变成了天然追光灯，积水倒映着天花板晃动的水影。
大幕拉开时，全场停电了。
黑暗中有片刻死寂，直到第一声贝斯响起——许父站在乐池积水里，用那把断弦的贝斯拨出《裂缝中的协奏曲》的前奏。观众们纷纷举起手机，光束聚向舞台，照见正在发生的奇迹：
陈浩推着陆毅的轮椅碾过水洼，车轮划出的弧线变成舞台调度的一部分；周小菲用防水颜料在积水表面作画，每一笔都被波动的水面赋予生命；许明的钢琴声与雨声共振，即兴加入雨滴敲击铁桶的节奏。
当剧情进行到罗密欧与朱丽叶墓室相会时，最大的漏雨点突然崩塌。瀑布般的水流倾泻而下，将两位主演淋得透湿。陆毅却突然挣脱轮椅，拖着伤腿走进水幕——这是剧本里没有的动作。
"看啊！"有观众惊呼，"他在发光！"
浸湿的戏服吸附了周小菲事先撒在舞台的荧光颜料，陆毅每一步都踏出幽蓝的足迹。陈浩推着空轮椅追上去，轮椅轴承竟在积水中转动出星火般的微光。
许晓晴站在控台废墟上，用防水摄像机记录这一切。镜头突然捕捉到观众席里的许父——他放下贝斯，用那双震颤的手打起节拍。越来越多人加入鼓掌，节奏与雨声、琴声、轮椅转动声融合成前所未有的交响。
暴雨在终幕时达到顶峰。当所有演员手拉手谢幕时，体育馆一侧墙皮轰然脱落，露出周小菲偷偷绘制的巨型壁画——被雨水激活的荧光颜料呈现出震撼效果：许明的钢琴化作银河，陈浩的篮球变成行星，陆毅的轮椅长成翅膀。
掌声雷动中，许晓晴的手机响起。瑞士组委会发来紧急邮件："因极端天气，线上参评延至明日举行。请即刻前往机场。"
她抬头看向舞台。许明正用雨水打湿的钢琴弹奏安可曲，陈浩和陆毅在积水里即兴斗舞，周小菲的母亲举着伞为壁画挡雨。那些曾看似分岔的道路，此刻在暴雨中汇成同一条奔流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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