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琬栀第一次在图书馆注意到陆时衍时,他正对着一道物理题皱眉,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金粉。林清柔用胳膊肘撞她:“看什么呢,口水要下来了。”
夏琬栀慌忙低下头,指尖在笔记本上画了朵歪歪扭扭的栀子花。那时她还不知道,这朵花会贯穿她往后十年的人生。
他们的校园恋爱像所有青春剧里的模样:陆时衍会骑着单车载她穿过种满香樟的路,林清柔坐在后座叽叽喳喳;她在晚自习偷偷给他塞巧克力,被老师发现时两人红着脸低头挨训;高考后填志愿,陆时衍瞒着她把第一志愿改成了她所在的城市。
林清柔总说:“夏琬栀你真是走了狗屎运,陆时衍这种学霸居然栽在你手里。”夏琬栀就抿着嘴笑,看陆时衍在篮球场上投篮,汗水顺着他下颌线滑落,她手里的水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
变故是从毕业那年开始的。陆时衍家公司破产,父亲一夜白头,母亲卧病在床。他从天之骄子变成需要打三份工凑医药费的人,西装袖口磨出毛边,眼底总是带着红血丝。
夏琬栀把自己的实习工资全部塞给他,在出租屋里给他煮泡面,看他狼吞虎咽时轻声说:“没关系,我陪你。”陆时衍握住她的手,掌心全是茧子:“琬栀,等我站稳脚跟,一定风风光光娶你。”
他们挤在十平米的小屋里熬过最艰难的三年。陆时衍重新创业,夏琬栀白天上班,晚上帮他整理资料,林清柔隔三差五来送吃的,骂他们是“苦命鸳鸯”,眼里却闪着心疼的光。
求婚那天,陆时衍在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操场单膝跪地,戒指是用攒了半年的钱买的,不算大,却亮得晃眼。夏琬栀哭着点头,林清柔在旁边抹眼泪:“终于熬出头了。”
可命运总爱开玩笑。拍婚纱照的前一周,夏琬栀开始腿疼,起初以为是累着了,直到有天疼得站不起来,去医院查才知道是骨癌晚期。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总也散不去。夏琬栀看着自己迅速消瘦的腿,笑着对陆时衍说:“看来婚纱照拍不了了,真可惜。”陆时衍背对着她,肩膀抖得厉害,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开始掉头发,化疗让她呕吐不止,却总在陆时衍来看她时强撑着笑。“陆时衍,”她拉着他的手,指腹冰凉,“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吃饭,别总熬夜。”
“不准说傻话。”陆时衍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你听我说,”夏琬栀轻轻摸着他的脸,“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你,从校服到婚纱,虽然差了最后一步,但我已经很满足了。你要往前走,别停在原地等我,知道吗?”
陆时衍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她掌心,像个迷路的孩子。
夏琬栀走的那天,林清柔蹲在地上哭,对着陆时衍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陆时衍没哭,只是眼神空得吓人,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没来得及戴上的戒指。
那五年,陆时衍活成了夏琬栀的影子。他把他们的合照摆得满屋都是,走他们以前走过的路,吃她爱吃的馄饨,拒绝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林清柔骂过他,劝过他,最后只能叹气:“你这样,琬栀在天上也不安心。”
直到遇见孟雨晴
那是在一个雨天,陆时衍撑着伞站在夏琬栀的墓前,孟雨晴抱着一束向日葵跑过来,差点撞到他。“对不起对不起!”她抬头,眼睛亮得像雨后的太阳,“你也是来看夏姐姐的吗?我是她以前资助过的学生。”
孟雨晴像个小太阳,总在不经意间出现在陆时衍的世界里。她会拉着他去吃新开的甜品店,硬塞给他一颗糖:“生活是苦的,但要自己加甜呀。”她会在他对着旧照片发呆时,叽叽喳喳讲学校里的趣事,直到他嘴角有了笑意。
“陆先生,”有次孟雨晴看着他,眼神认真,“夏姐姐一定希望你幸福,而不是困在回忆里。你要带着她的份,好好活下去呀。”
陆时衍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开始尝试着接受新的生活。会和孟雨晴去看电影,会在她生日时送她向日葵,会在听到她爽朗的笑声时,觉得心里那片荒芜的地方,好像长出了一点绿芽。
林清柔看到他眼里重新有了光,红着眼眶说:“琬栀看到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婚礼那天,阳光很好。孟雨晴穿着婚纱,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陆时衍看着她,心里轻轻说了一句:“琬栀,我往前走了。”
风从教堂的窗户吹进来,带着栀子花的清香,像是一声温柔的应答。有些爱会留在过去,但生活总要继续,就像季风吹过,总会带来新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