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得罪他了！

宣政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却照不透那森然的死寂。空气凝固得如同结了冰，只有浓重的血腥味和铁器冰冷的寒气在无声弥漫。

林晚跪趴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额头死死抵着手背，粗糙的织金地毯纹路硌着皮肤，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却远不及内心翻江倒海的恐惧。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暗卫们投来的、如同实质般的锐利目光，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得她后背发麻。右肩被毒箭气劲擦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痛楚，更让她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陛…陛下恕罪！奴…奴婢该死！奴婢救驾心切…绝无冒犯之意！奴婢罪该万死！求陛下开恩！”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充满了濒死的绝望。她甚至不敢去想“九族消消乐”这个词背后意味着什么，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就在林晚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死寂的威压碾碎时，头顶上方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萧彻坐了起来。

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重伤初愈般的缓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林晚那拼尽全力的一扑和一压，外加最后那致命的手肘，显然让九五之尊也尝到了“物理伤害”的滋味）。他并未立刻起身，只是半支着身体，靠坐在冰冷的殿柱旁。

林晚的眼角余光，只能瞥见一角玄色龙纹的衣摆，和一只随意搭在屈起膝盖上的手。那只手，左手，依旧被那方雪白的丝帕潦草地裹着，只是此刻，那帕子大半已被温热的鲜血浸透，刺目的猩红在烛火下显得格外妖异。几滴粘稠的血珠，正顺着指缝缓慢地滴落下来，“啪嗒”一声，砸在光可鉴人的金砖上，晕开一小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那只完好的右手，指骨分明，苍白修长，此刻却沾着未干的血迹——既有他自己的，也有……殿外刺客的？那只手，正随意地垂在身侧，指节无意识地微微蜷曲了一下。

林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恐惧感几乎要冲破胸膛！【他…他该不会想用这只手掐死我吧？就像原主记忆里那个被拧断脖子的太监？】内心的小人儿已经把自己埋进土里，只留个瑟瑟发抖的坟头草。

死寂再次笼罩。殿外传来极轻微的、快速移动的脚步声和压抑的禀报声，显然是暗卫在清理现场和汇报情况。殿内，无人敢发出丝毫声响，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终于，萧彻动了。

他没有看跪伏在地的林晚，也没有看周围肃立的暗卫。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那只被血浸透的左手上。他抬起右手，用沾着血污的指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捻了捻左手帕子上那湿漉漉、粘稠的猩红。

然后，那只沾满血迹的右手，毫无预兆地伸了过来。

冰冷、带着浓郁血腥味的触感，猝然抵住了林晚的下巴！

“！！！”

林晚如同被毒蛇咬中，身体猛地一僵，所有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停止了呼吸，大脑一片空白。那指尖的触感冰冷粘腻，血腥味直冲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只手并未用力，只是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迫使她抬起了低垂的头。

视线被迫上移。

首先撞入眼帘的，是那只近在咫尺、裹着染血丝帕的手。刺目的红，刺鼻的铁锈味。然后，她的目光无可避免地撞上了那双眼睛。

萧彻垂着眼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烛火在他深邃的眼窝里跳跃，投下浓重的阴影，使得那双眸子更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暴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任何清晰可辨的情绪，只有一片深沉的、近乎虚无的平静。然而，正是这种平静，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更令人胆寒，仿佛暴风雨前死寂的海面。

他的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下颚的线条绷得极紧，透出一种隐忍的、被压抑到极致的什么。也许是痛楚？也许是……别的？

林晚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放大，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下巴上那冰冷的、带着血腥的触感，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完了…要死了…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内心只剩下绝望的哀鸣。

就在林晚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拧断脖子或者拖出去杖毙时，萧彻开口了。

那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像冰锥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凿进林晚的耳朵里：

“怕什么？”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