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紧张的拍摄中飞逝,转眼进入了《长空之烬》最后的,也是最悲壮的高潮戏份——武汉空战。
1938年初夏,武汉上空,成了中日空军绞杀的炼狱。继淞沪会战的惨烈消耗后,中国空军精锐在保卫大武汉的空中战场上,再次与强敌展开殊死搏斗,付出了更为惨痛的代价。这 是整个抗战期间,中国空军损失最为惨重、牺牲最为壮烈的一场空中战役。笕桥航校培育出的精英飞行员,如同璀璨的星辰,一颗接一颗地陨落在这片血染的长空。
巫家坝临时机场的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连续的出击命令,疲惫不堪的地勤,还有……越来越少的返航战机。
顾云霆站在简陋的指挥所外,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他刚刚结束一次护航任务归来,机身上布满弹孔,飞行夹克带着硝烟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锐气,只 剩下深重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沉痛。短短数日,他亲眼目睹了太多熟悉的面孔一去不返。
“云霆!”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喊传来……手里死死攥着一张染血的、被火燎焦了边的照片,“王队……王队的飞机被击落了!他起飞前把这个给我,说兄弟,要是我回不来,把这个 交给云霆,让他带给阿娟…告诉她…我对不起她…”
顾云霆的身体猛地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他认得那信封上王队那熟悉的、略显潦草的字迹。他缓缓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抬起手,接过那封被战友鲜血浸透的信笺。信纸 的边缘已经发硬变黑,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抖。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堵了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闪过王队起飞前拍着他肩膀大笑的样子,闪过他炫耀妻子来信时憨厚的笑容……最终,只剩下那架在敌机围攻下拖着 黑烟、义无反顾撞向敌舰的霍克-Ⅲ的残影。
又一个,又一个兄弟,化作了长江上空一缕不屈的青烟。
巨大的悲恸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顾云霆。他死死攥着那封染血的家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沾满硝烟和汗水的侧 脸上,勾勒出深刻的轮廓,那双曾经明亮如鹰隼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绝望和……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就在这时,刺耳的战斗警报再次撕裂了黄昏的宁静!指挥所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敌机群!大批敌机群逼近汉口!所有能飞的!紧急升空!紧急升空——!”
没有时间悲伤。甚至没有时间思考。
顾云霆猛地抬头,眼中的绝望和死寂在刹那间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所取代!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一把扯下脖子上早已被汗水浸透的围巾,狠狠摔 在地上,转身朝着自己那架刚刚检修完毕、伤痕累累的伊-15战斗机狂奔而去!
“云霆!你的油量不够返航了!”地勤在后面焦急地大喊。
顾云霆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穿透了喧嚣的警报和引擎轰鸣,清晰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那就不返航了!够飞到汉口就行!”
他矫健地翻身跃入机舱,戴上皮飞行帽,动作快得惊人。地勤含着泪,用力推上舱盖。螺旋桨卷起巨大的气流和尘土,战机如同离弦之箭,咆哮着冲上布满血色晚霞的天空,义无 反顾地冲向那片吞噬了无数同袍的死亡空域——武汉!
镜头紧紧跟随着这架孤单却决绝的战鹰。机舱内,顾云霆的眼神锐利如刀,紧盯着前方密密麻麻的敌机群。没有恐惧,只有燃烧到极致的战意和殉国的决心。他仿佛看到王队,看 到那些牺牲的战友们在云端向他招手。他猛地一推操纵杆,战机发出愤怒的嘶吼,像一颗复仇的子弹,射向敌阵最密集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