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过屋檐，我站在山城老巷的石板路上，指节因握得太紧而泛白。《破界执笔者手札》被藏进袖中，残缺毛笔贴着掌心发烫。江念知留下的线索指向“天下第一楼”，一个藏在暗巷深处的赌坊。
巷子越走越窄，两边老屋斑驳，墙根处堆着些烂酒坛。我嗅到一股霉味混着血腥气，心头一沉。前方传来骰子撞碗的脆响，还有人压低嗓音喊数：“七——小！”
朱红大门就在这时映入眼帘。两扇门足有半人高，铜钉锈迹斑驳，门前站着两名黑袍守卫，腰间佩刀，却没开口拦我。
我推门而入。
喧嚣扑面而来，像是有人往耳朵里灌了一壶热酒。灯烛晃动，照得满堂金碧辉煌。赌桌边围满了人，筹码翻飞，酒香、汗味、脂粉气混作一团。我踩在地毯上，脚底陷进去又弹回来，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里。
“秦清安。”
一道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抬头看去。
主位坐着个男人，穿一身深蓝绸衫，袖口绣金线云纹，手中把玩一枚玉骰子。他生得极俊，眼角带笑，却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南宫闵月。”我脱口而出。
他手腕一抖，骰子滚落在案几上，六点朝上。“你来得比我预想的早。”他抬眼，“不过也好，省得我等太久。”
“我要‘破界残卷’。”我直奔主题。
“急什么？”他歪头一笑，“你得先赢我。”
“赌什么？”
“赌命。”他指尖轻敲桌面，“你的一生，我的一件宝物。”
我沉默片刻，点头：“我应了。”
他拍了拍手，侍者端来一副赌具——一个青瓷碗，三枚白玉骰子。
“先说清楚，”我盯着他，“你和江念知是什么关系？”
“我们只是……合伙人。”他笑得意味深长，“她让我在这里等你，只因你是唯一能解开‘真假之辨’的人。”
“什么意思？”
“等你输了，我就告诉你。”他伸手示意我坐下，“现在，开始吧。”
我拉椅坐下，对面是他含笑的目光。
“赌局题目，”他慢悠悠地说，“你为何而赌？”
我想都没想：“为写我命。”
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笑意更深：“好。那第二题——真假之辨。”
话音刚落，灯火骤灭。
四周一片漆黑，唯独我面前浮现出一点微光。接着，光影交错，我看见洛云声倒在地上，鲜血从她唇角溢出。下一瞬，画面变了——她站在断崖边，风吹起她衣角，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纵身跃下。再一瞬，她坐在竹林中，低头写着什么，忽然抬起头，对我笑了笑……
“不……”我咬紧牙关，眼前不断闪现她的死状，每一次都不同，每一次都真实得让我心痛。
“哪一个是真的？”南宫闵月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我不知道。”我低声道。
“可你必须知道。”他的声音逼近，“否则，你就输了。”
画面越来越多，我几乎要窒息。洛云声被毒杀、被刺杀、被囚禁、自愿消失……她死了无数次，每一次都带着不同的真相，却也带着相同的谎言。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我回忆起前几章的经历，想起程姳的话，想起婧上江的琴音，想起江念知的警告——我以为我在挣脱剧本，其实只是换了个执笔者。
洛云声的声音忽然响起：“别信你看到的，信你还记得什么。”
我猛地睁开眼，看着眼前幻象，突然明白过来。
“不是真假。”我低声说，“而是未知。”
幻象瞬间破碎，灯火重新亮起。我发现自己仍坐在赌桌上，对面的南宫闵月正看着我，眼里多了一分惊讶。
“你赢了。”他轻叹。
侍者捧来一个木匣，他打开，取出一本泛黄卷轴递给我。
“这是‘破界残卷’。”他说，“江念知留给你的。”
我接过，卷轴入手冰冷，仿佛藏着某种秘密。我正要翻开，却被他按住手。
“你以为赢了，其实只是被允许赢。”他看着我，“你以为你在写自己的命？不，你只是走进了更深层的剧情。”
他松开手，我低头看向卷轴。
字迹浮现——
【程姳，正在看着你。】
我心头一震，掌心的毛笔微微发烫，似乎回应着什么。
南宫闵月站起身，拍拍我肩膀：“记住，赌局从来不只是赢输。有时候，赢才是最大的陷阱。”
我攥紧卷轴，走出赌坊。
阳光刺眼，我却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我低头看手里的毛笔，它在掌心微微震动，像是在召唤什么。
“如果这是剧本……”我喃喃自语，“那我就来改写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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