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那卷泛黄的“破界残卷”，走出赌坊时，夕阳正斜照在青石板上。影子被拉得老长，像一条细瘦的蛇，贴着地面往远处游去。
手里的卷轴冷得像冰，掌心的毛笔却烫得反常。它微微震动，像是在回应什么。我低头看着它，心头忽然浮现出南宫闵月最后那句话——“你以为你在写自己的命？不，你只是走进了更深层的剧情。”
“更深的剧情？”我喃喃自语。
我抬头，看见天边最后一抹红光正被夜色吞没，山城老巷的尽头，风吹动一盏破旧灯笼，发出“吱呀”轻响。
毛笔突然一震，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我跟着它的方向走，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穿过几条小巷，我出了山城，眼前是一片荒凉的山坡。枯树歪斜，枝干如枯骨般伸出，仿佛在抓向天空。风里夹杂着一股湿冷的泥土味，还有某种说不清的腐朽气息。
前方，一座古庙孤零零地立在枯林间。庙门半掩，斑驳的红漆早已剥落，露出里面灰白的木料，像是一张张咧开的嘴。
我站在门前，掌心毛笔震动得更剧烈了。
我推门而入。
庙内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墙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有些像是符咒，有些像是断续的句子，字迹潦草，像是被人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
地面上散落着几具枯骨，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有一两根发黑的骨头还插在泥土里。
我一步步走向正殿，脚步声在空荡的庙中回响，像是有另一个人跟在我身后。
正殿中央，一块石台静静矗立。台上浮现出一团墨色光门，缓缓旋转，如同黑洞吞噬光明。
我盯着它看，心跳莫名加快。
光门似乎感应到了我的存在，忽然扩大了一圈，里面传来低沉的呢喃声，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我咬了咬牙，伸手触碰光门。
指尖刚一碰到，一阵刺骨寒意瞬间蔓延全身。下一秒，我整个人被吸了进去。
——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墨水构成的空间里。四周没有地，也没有天，只有无数破碎的剧本残页在空中漂浮。每一页上都写着不同的故事，有我熟悉的，也有从未见过的。
我低头看自己，脚下的空间像是一面镜子，倒映出无数个“我”。有的穿着灵音宗的白衣，有的站在竹林中，有的跪在洛云声尸体旁，泪流满面。
“欢迎来到执笔试炼。”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听不出男女，也听不出情绪。
我环顾四周，发现一支无形巨笔悬浮在头顶，笔尖滴落墨汁，落在空中便化作新的文字，像是在书写命运。
“你是谁？”我问。
“我是剧本的声音。”它回答，“而你，是这次试炼的执笔者。”
我皱眉：“我不需要试炼，我要真相。”
“真相？”它笑了笑，“你以为你写的，就是真相？”
话音刚落，我眼前忽然浮现出洛云声的身影。她站在断崖边，风吹起她的衣角，眼神平静如水。
“你来了。”她看着我说。
“这不是真的。”我咬牙道，“这只是剧本。”
“剧本？”她轻轻一笑，“那你告诉我，哪一次不是剧本？”
我愣住。
她转身，纵身跃下断崖。
我冲过去，却扑了个空。画面瞬间破碎，换成了另一个场景。
这一次，她躺在竹林中，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衣襟。她睁着眼睛，嘴唇微启，像是想说什么。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一遍遍告诉自己。
但下一幕，她坐在灵音宗大殿的椅子上，手中握着毛笔，在纸上写下什么。她抬起头，对我笑了。
“这一次……是真的吗？”我低声问。
“你说呢？”她反问。
我猛地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
“我不是来救她的。”我喃喃，“我是来改写命运的。”
我掏出掌心的残缺毛笔，翻开“破界残卷”，开始写下——【洛云声未死，她只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字迹刚浮现，就被一股无形力量抹去。
“你以为你能改写？”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以为你在写我？不，你只是我的续笔。”
我瞪大眼睛，怒火从心底升起。
“放屁！”我吼道，“我不是你的续笔！我不是任何人写的！”
我疯狂地挥笔，在空中写下——【我挣脱剧本，不再受控于任何人】。
可字迹刚成形，就如水汽蒸发，消失无踪。
“你不能改写。”声音冷漠地说，“你只能接受。”
“我接受个屁！”我怒吼，冲向那支悬浮的巨笔，伸手抓住它。
它猛地一震，墨汁洒落，溅在我的脸上、手上。我感到一阵剧痛，仿佛整个灵魂都在被撕裂。
“你不能抗拒。”声音变得低沉，“你生来就属于剧本。”
“滚你妈的剧本！”我怒吼着，猛地扯碎一页漂浮的残页。
整片空间剧烈震荡，墨水翻涌，残页四散。
“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声音带着讥讽，“你以为你能逃脱？”
我喘着粗气，浑身颤抖。我意识到，无论我怎么挣扎，每一次尝试都会被压制，甚至被篡改。
“我到底……能做什么？”我低声问。
“你什么都做不了。”声音回答，“因为你本身就是剧情的一部分。”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洛云声的话——“别信你看到的，信你还记得什么。”
我猛然睁开眼。
对啊……我一直在试图改写剧情，试图救回她。但我忘了，真正的执笔，不是改写剧情，而是打破剧本本身。
我松开那支巨笔，举起手中的残缺毛笔，在空中写下——【我不再是你写的我】。
刹那间，整片空间剧烈扭曲，墨水四散，剧本残页化作齑粉。
“不——”那个声音终于变了调，带着惊恐与愤怒。
巨笔轰然崩裂，化作无数碎片。
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出空间，意识模糊中，我听见一声低语——
“你终于……看见了。”
我重重摔在地上，睁开眼，发现自己仍躺在古庙前的泥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满头冷汗。
掌心金纹剧烈燃烧，像是要将我的皮肤烧穿。
我艰难地抬起手，看见《破界执笔者手札》封面浮现新字——【真·执笔者】。
我嘴角勾起一丝笑，喃喃自语：“原来……我一直没看见的，是‘我自己’。”
我缓缓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半掩的庙门。
风穿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轻响。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被写的我。
我是我自己的执笔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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