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虚无中漂浮。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悬浮在一片墨色文字构成的虚空里。这些文字像黑潮般翻涌，时而聚成漩涡，时而散作流光。耳边响起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程姳的低语，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以为你挣脱了我，其实你只是另一个我。"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发现掌心的金纹已经失去温度，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我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指尖开始消散成细碎的墨点。
远处，一座由文字构筑的孤岛浮现。岛上的每一个字迹都似曾相识，是我曾经写下的句子，是那些试图改写命运的痕迹。岛屿尽头，一道熟悉的身影静立在那里。
洛云声。
她穿着我们初见时的素白长衫，发间簪花随风轻晃。可她的身影很模糊，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我朝着她游去，却发现越是靠近，身体就越发透明。那些漂浮的文字开始灼烧皮肤，像是在惩罚我不该靠近真相。
"师姐！"我喊她，声音在虚空中回荡。
她转过身，目光平静如水："你终于来了，比我想象中晚了些。"
我落在她面前，看着她脚下的墨岛，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这些都是我写的？"
"是的。"她点头，"每一笔，每一划，都是你的意志。但你也因此，在一点点消失。"
我想起陆景乔说过的话——"写我者，即杀我"。原来不是威胁，而是警告。
"可我明明是为了救你……"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洛云声轻轻叹了口气："你以为你在救我，其实你一直在重复她的剧本。"
"谁？"
"程姳。"
话音落下，整座墨岛开始震动。无数记忆碎片从文字中浮现：我在《浮生楼》中寻找真相，在《天下第一楼》中与南宫闵月对赌，在断崖边听婧上江弹琴……每一个选择，每一次挣扎，都在她的剧本之中。
"不……"我后退一步，身体几乎要化作墨雾，"我不信。"
"你记得我是怎么死的吗？"洛云声问。
我愣住。
那场意外，那片血渍，那道契约文……我查了那么久，却从未真正看清。
"我死了，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件事。"她继续说，"我发现我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程姳写出来的角色。而你，是她为延续执笔意志创造的替代者。"
我怔住了。
"你不是在对抗她，你就是她的一部分。"她说，"你以为你在改写剧本，其实你只是在重复她的路。"
我低头看着自己几近透明的手掌，忽然明白为什么每次写下"我"，都会引发剧烈的反噬。因为"我"本就不存在，只是被写出来的存在。
"所以……我注定会消失？"
洛云声没有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有心疼，也有无奈。
我咬紧牙关，握紧掌心的残缺毛笔。即使如此，我也不能放弃。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写下结局。
"让我再试一次。"
我抬起笔，在虚空中写下：
【我是秦清安】
刹那间，天地变色。墨岛开始崩裂，文字化作黑雨倾泻而下。我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撕裂。
洛云声伸手想拉我，却只抓到一把墨雾。
"你在杀死自己！"她的声音里带着焦急。
"可我不想就这样消失……"我喘息着，继续在空中书写，"至少……让我救你。"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写下：
【洛云声尚在】
黑雨骤然停止。
整个世界陷入寂静。
我看着洛云声，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那种淡漠如水的模样，而是带着真实的痛楚与挣扎。她想要说什么，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
"你真的以为你能救我吗？"她的声音颤抖，"可你知道吗？当年我宁愿被抹除，也不愿活在她的剧本里。而现在，你却想用这种方式让我'活着'？"
我愣住了。
"你有没有想过……"她缓缓走近，伸手触碰我的脸，"也许真正的救赎，不是让谁活下来，而是让我们都摆脱这个轮回？"
我忽然明白她的意思。
我一直以为救她就是让她醒来，但我从未问过她是否愿意这样活着。在程姳的剧本里，在我的改写中，她真的还是她吗？
"师妹……"她轻声说，"你还记得竹林里的初见吗？"
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那个画面——她站在竹林深处，阳光透过叶隙洒在她身上。那时的她，笑得像个真正的天才。
"你说想成为我这样的天才，可我不想要天才的身份。"她的声音继续传来，"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看竹林摇曳，听山风拂面。现在轮到你做选择了，就像当年我选择质疑这个世界。"
我睁开眼，看着她逐渐模糊的身影。我知道，我只剩下最后一个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在虚空中写下：
【我愿归于虚无，唯愿她真实存在】
金色光芒笼罩全身，我的意识开始消散。
最后一刻，我看到洛云声眼中落下一滴泪。那滴泪落入墨雾，在虚空中化作一缕清光。
现实世界的竹林里，晨露未晞。
洛云声缓缓睁开眼，掌心浮现一滴墨迹。她坐起身，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从未离开过。
风吹动她的发丝，竹影摇曳。
她轻声呢喃："师妹……"
晨曦洒落，新的一天开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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