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漾快步走到赵空城身边，骨节分明的手将伞面倾斜，恰好遮住两人头顶的雨幕。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脚边溅起细碎的水花，两人并肩向着不远处的黑色车走去，鞋跟踩在积水里发出轻响。
“漾漾啊。”赵空城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重，似乎想说些什么。
墨离漾却直接打断了他，掌心翻转，将那枚刻着复杂纹路的纹章轻轻放在赵空城摊开的手心里，冰凉的金属触感让赵空城指尖微颤。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墨离漾的声音很轻“可是我经历过古神教会的刺杀，那种无力感……林七夜他只能这么做，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两人耳麦里突然同时响起吴湘南急促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
赵空城的动作猛地一顿，握着纹章的手指瞬间收紧，抬头看向墨离漾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凝重与不安。雨还在下，伞下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雨滴落在伞面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
墨离漾看着赵空城转身的背影，喉结滚动着，沉默几秒后猛地开口，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赵叔，我必须跟你一起去！”
赵空城没回头，快步走到车边拉开后备箱，单手拎起那个半人高的大型提箱，金属锁扣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迈开长腿向着老住宅的方向奔跑，风声裹挟着雨水灌进喉咙，只留下一句带着怒意的低吼：“你tnd怎么那么倔？！”
墨离漾立刻跟上，伞早就被甩在路边，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他的发梢和衣襟。“我好歹也是个池境！”他边跑边喊，雨声模糊了他的语气，却掩不住那份执拗，“你没有禁墟，真遇到鬼面王……只需要我拖住片刻，我们就能……”
“闭嘴！”赵空城猛地回头“呸”了一声，浑浊的眼睛在雨幕里亮得惊人骂道，“不许说这种屁话！老子还没老到需要你个小兔崽子挡刀子的地步！”
提箱在赵空城手里颠簸着，发出里面器械碰撞的轻响。两人的身影在雨幕中快速穿梭，溅起的水花在身后拉出长长的痕迹。
雨幕里，赵空城拎着提箱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仰头看向城西那片低矮的老住宅区轮廓，眉头拧成了疙瘩：“你们确定鬼面王真的往这个方向来了？”
耳麦里传来吴湘南带着电流杂音的回应，背景里隐约能听到键盘敲击声：“不确定。十分钟前，搜索队在附近下水道管网发现了它的血迹，暗红色的，带着腐蚀性——从行迹分析，它的目的地只可能是这片老住宅区，或者市中心。”
“两个疑似目的地？”赵空城咬着牙重复了一遍，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这混蛋是故意分我们的兵力？”
“目前看来是这样。”吴湘南的声音沉了沉，“理论上该分两队驻守，但市中心人流量太大，疏散难度极高。一旦鬼面王在那边现身，伤亡和恐慌根本压不住，所以……大部分战力已经调去市中心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犹豫：“本来想安排漾漾也过去的，毕竟他只是个预备队员那边至少有……”
“放狗屁！”赵空城的怒吼直接打断了他，声音震得耳麦嗡嗡作响，“那老住宅区怎么办？这里住的都是老人小孩，疏散通知刚发下去，他们行动有多慢你不知道？万一鬼面王真在这儿现身，这些人怎么办？！”
他猛地转头瞪向身边的墨离漾，眼神里怒意翻涌：“还有漾漾！他不能折在这种地方！”
墨离漾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眼神却亮得惊人。他上前一步挡在赵空城身前半步的位置，声音透过雨幕格外清晰：“赵叔，别争了。”
喉结动了动：“你就像我家人一样。我不可能看着你一个人扛，更不可能自己撤退。”
"老赵，冷静！"吴湘南的声音严肃至极，"我从来没说过放弃老住宅区，现在红缨已经带着人往那里赶了，你们的任务，就是疏散老住宅区的居民，越快越好。
还有，即便鬼面王真的去了你们那里，也不要和它发生正面冲突，鬼面王不是你们能对付的，必要时张开【无戒空域】困住他。"
“漾漾虽然只是池境，但别忘了，鬼面王之前被队长重伤过，状态还没恢复。”吴湘南的语气缓和了些，试图安抚，“他的神墟拖住几分钟完全没问题……”
“收到。”赵空城打断了他，声音闷闷的，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他心里确实憋着股火，可也清楚这是眼下最稳妥的安排。有他们赶来支援，胜算确实更大。但漾漾……他侧头看了眼墨离漾，少年动作利落，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侧脸往下淌，却半点没影响他的速度。
赵空城攥紧了手里的提箱，指节泛白。那小子总说自己是池境，可鬼面王再虚弱，也是川境。
赵空城和墨离漾踩着雨水向前飞驰，可就在这时，一股恶心至极的臭味突然涌入了鼻腔！
哗啦啦啦……
雨水的喧嚣声充斥着赵空城的脑海，他谨慎而又缓慢的转动脖子，双眼瞪大，生怕错漏任何一个细节。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井盖上。
而墨离漾早就将精神力释放覆盖在了井盖上，手上已经开始凝聚用命运的纺织线形成的一把弯刀。
"报告，守望者赵空城，在老住宅区发现鬼面王踪迹……"他打开耳麦，声音压着不易察觉的紧绷。
“报告预备队队员墨离漾，同步发现目标反应！”
赵空城边说话边按下手提箱上的按钮。
啪——！
手提箱弹开，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三块金属告示牌，边缘还泛着冷光。
赵空城单手扛起三块牌子，反手扔给墨离漾一块。
墨离漾接过牌子，指尖在符文上轻轻一点，随即转身冲向另一侧的路口，将告示牌牢牢按在石板地上。红光蔓延开来，与赵空城布下的屏障遥遥相对，在雨幕中织成一道临时的封锁线。
耳麦里立刻传来吴湘南急促的回应："收到！136小队已全员出动，红缨她们距老住宅区最多十分钟就能形成合围！
老赵，立刻布置【无戒空域】！哪怕困不住十分钟，争取缓冲时间也好！"
赵空城眉头拧成疙瘩："湘南，【无戒空域】是遮蔽用的，不是囚笼！这玩意儿要是能困住川境，我们还至于这么被动？你真想让漾漾一个池境去填窟窿？"
墨离漾握着弯刀的手微微发颤，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第一次直面川境的压迫感如潮水般涌来，三年训练的沉稳在这一刻几乎绷裂，但他看着赵空城紧绷的背影，喉结滚动着挤出一句话："赵叔，你先走。你只是守望者，疏散居民才是你的职责……"
“你说什么浑话？！”赵空城的怒吼混着雨声炸开，“守望者怎么了？守望者就该当逃兵？老子守这片城区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墨离漾握着命运弯刀的手微微颤抖，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往下淌，眼神却异常坚定：“可你没有禁墟！赵叔，这不是逞能的时候！我至少能拖住……”
“拖个屁！”赵空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川境和池境的差距是天差地别！它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你以为老子让你跟来是让你送死的？”
墨离漾咬了咬下唇，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却挺直了脊背："知道了。但赵叔，你也答应我，别硬拼。"
咕嘟，咕嘟，咕嘟……
雨水顺着地面的倾斜角淌向井盖，却在接触的瞬间诡异地凝滞。下一秒，整块井盖突然剧烈震颤，积水如同被煮沸的滚泉，顺着缝隙疯狂向外喷涌，在地面上蚀出细密的白烟！
"不管怎么样，你们不要和鬼面王正面战斗！"吴湘南的声音明显焦急了起来。
"老住宅区这么大，鬼面王就算出来了，一时半会也未必会造成损失。这十分钟，就算让它杀死几个人，也不会恢复太多实力！
'神秘'造成的平民伤亡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我们守夜人不是神，无法阻止所有的死伤，
而如果因为一个重伤的鬼面王损失一个核心队员，一个神明代理人，这是绝对的得不偿失！老赵，漾漾！你们听得见吗？"
砰——！
锈迹斑斑的井盖如同被巨力弹射的炮弹，“哐当”一声砸在对面的墙头上，碎成数块。
黑洞洞的下水道口，一只覆盖着暗金色鳞片的狰狞手臂猛地探出，指甲泛着幽绿的寒光，紧接着，一个比资料记载庞大近两倍的怪物轰然跃出，落地时震得地面都在发颤！
墨离漾没有丝毫犹豫地退后半步，泛着银光的命运纺织线迅速缠上散乱的发梢，将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
同时，左手掌心微光一闪，另一柄由命线凝聚的双刃弯刀悄然浮现，银亮的刃面泛着流转的光泽。
雨水打湿他的睫毛，右眼突然泛起淡金色光晕，神墟能力已悄然开启——他清晰看到，鬼面王的感知正牢牢锁定在赵空城身上，那股凶戾的气息几乎全部倾泻向身前的赵空城……
鬼面王落地的瞬间，猩红的感知锁定了赵空城，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
它显然能分辨出谁是更容易击溃的目标，庞大的身躯猛地前倾，带着尖刺的长尾率先扫向赵空城下盘！
赵空城咬着牙横刀格挡，刀身与尾刺碰撞的瞬间，一股巨力顺着手臂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踉跄着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还没等他稳住身形，鬼面王已踏着积水猛冲上前，利爪带着腥风直拍他的面门。
赵空城仓促间挥刀上挑，刀刃擦着利爪边缘划过，带起一串火星，却被对方顺势一爪拍在刀背，长刀瞬间偏移，露出胸前空当。
鬼面王的另一只利爪紧随而至，赵空城只能猛地侧身翻滚，利爪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外套瞬间被撕开一道大口子，皮肤火辣辣地疼，显然已被爪风扫到。
“我来牵制！”墨离漾身影正欲绕后。
鬼面王丝毫没有给墨离漾时间反应的想法，喉间滚出的咆哮陡然拔高，声音宛若炸雷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吼吼吼——！！”
紧接着，以它庞大的身躯为圆心，地面的积水突然逆向翻涌，青石板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光纹，一张扭曲的五官、裂开的嘴角、空洞的眼窝流淌着幽绿的光，仿佛地狱之门在地面张开。
“禁墟序列176，【鬼面相地】！”赵空城死死盯着那张成型的鬼脸，额角青筋暴起。
眩晕感瞬间淹没两人，眼前的雨幕、砖墙、光罩突然开始旋转、碎裂，像被打翻的万花筒般错乱零散，上下左右的界限彻底消失，连脚下的地面都仿佛在倾斜滑动。
赵空城紧咬牙关，本能死死攥住刀柄，和墨离漾背靠背。可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扭曲，刚才还在前方的怪物身影竟分裂成数个重影，分布在四面八方。
从哪里来？
赵空城的呼吸愈发沉重，刀刃微微颤抖，他能感觉到那股凶戾的气息在靠近，却无法判断具体方向，后背的肌肉因紧绷而发酸。
墨离漾的瞳孔骤然收缩，右眼的光晕在某一刻突然定住。在无数错乱的光影碎片中，一条暗红色的命运轨迹正从上方急速俯冲，带着灼热的凶性破开空间扭曲的干扰——那是鬼面王！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抬头的一瞬间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与周遭的混乱格格不入：“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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