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林七夜和墨离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行李箱的滚轮碾过碎石路,发出细碎的“咕噜”声。
嗡——!
远处突然传来引擎的咆哮,林七夜脚步一顿,下意识眯起眼看向尘土扬起的方向,身体已经先一步挡在了墨离漾身前。
下一秒,一辆迷彩军用越野车就裹挟着黄沙猛刹在两人面前,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刺得人耳膜发紧。
车窗降下,一位军官探出头,眼神锐利地扫过两人,喉结滚动着吐出三个字:“干嘛的?”
“集训的。”林七夜声音平稳,指尖悄悄攥紧了行李箱拉杆。
“新兵?”军官眉梢挑了挑,显然没料到会这么早见到人。
“嗯。”
“来这么快?!”他语气里多了几分诧异,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尤其是脸色还带着点旅途疲惫的墨离漾。
“我们沧南本地的。”林七夜补充道。
军官沉默了两秒,朝他抬了抬下巴:“……证件给我看一眼。”
林七夜从背包侧袋掏出陈牧野准备好的证件,递了过去。
军官捏着证件翻来覆去看了半分钟,指腹反复蹭过照片与信息栏的交界处,确认无误后才递回来,朝后座扬了扬下巴:“上车。”
墨离漾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林七夜看他这副“活过来”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伸手将他被风吹得贴在脸颊上的碎发往后顺了顺。
墨离漾也没客气,顺势往他胳膊上靠了靠,眼底还带着点没散的倦意。
前排的军官透过后视镜瞥见这一幕,握着方向盘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眼神里写满了“???”
越野车一路畅通无阻,直接驶过了沿途几道关卡,最后在一座挂着铁丝网的大门前停下。
“到了,自己进去吧。”军官用下巴指了指前方,语气恢复了最初的严肃。
林七夜先跳下车,回身伸手扶了墨离漾一把,刚要弯腰去提两个行李箱,墨离漾已经抢先拎起了较轻的那个,眉头皱着:“我自己能拿。”
林七夜无奈地笑了笑,也不跟他争,只用空着的手牵住了他的手腕,两人并肩站在大门前抬头望去——门楣上的金属牌泛着冷光,刻着“039新兵集训基地”七个字。
“新兵?”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门后传来,紧接着,一个穿着作训服、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出来,肩宽背厚,额角还有一道浅疤。
林七夜把墨离漾往身后护了护:“对。”
“你们叫什么名字?”男人往前迈了一步,气势更盛。
“林七夜。”
“墨离漾。”
墨离漾的声音刚落,男人的眼睛瞬间亮得感觉要把自己吃了,嘴角甚至还往上勾了勾,那模样让林七夜都觉得有些发毛,下意识把墨离漾护得更紧了些。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两人的紧张,清了清嗓子,收敛了过于热切的目光:“咳咳,我叫洪浩,是你们的教官。”
“洪教官好。”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林七夜握着墨离漾手腕的手,还没完全松开。
……
洪教官迈开大步,带着两人走向不远处一片灰扑扑的建筑群,墙面爬着零星青苔,窗户玻璃上还沾着沙尘。
“这里是宿舍区,全是双人间,你们俩是头一批到的,随便挑。”他声音里带着点过来人的意味,指了指最靠里的一栋楼。
林七夜点头应下,牵着墨离漾绕着宿舍楼转了半圈。
墨离漾还在揉着刚才拎行李箱发酸的手腕,林七夜已经停在一间朝南的房间前——窗户外没有遮挡,正午的阳光正透过玻璃洒在水泥地上,连带着空气都暖了几分。“就这间吧。”
“眼光确实不错,采光通风都是最好的。”洪教官凑过来瞅了眼门牌号,掏出笔在登记本上划了两笔,“集训三天后正式开始,这两天你们先歇着,适应适应——毕竟接下来一年,想歇也没机会了。”
他拍了拍林七夜的肩膀,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转身踩着军靴离开了。
房门关上的瞬间,墨离漾脸上的轻松就消失了。
他盯着屋里两张铺着灰绿色薄褥的硬板床,伸手按了按床垫,指腹传来硌人的硬邦邦触感;再扫一眼墙角,别说空调,连台老旧的摇头扇都没有,只有天花板上挂着根孤零零的白炽灯。
他从小虽没了父母,但靠着家里留下的积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墨离漾攥着衣角,胸口堵得发慌,差点转身就想冲出去找洪教官理论,眼前却突然一阵发晕,脚步踉跄了一下。
林七夜早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连忙扶住他的胳膊,从行李箱里翻出叠得整齐的鹅黄色薄被:“没事的阿漾,我给你带了软被子,垫在褥子上就不硌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被子铺在靠里的那张床上,手指仔细地把边角捋平,又从侧袋里掏出个小巧的USB小风扇,“这个也能凑合用,晚上睡觉不热。”
墨离漾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原本憋在心里的火气,莫名就消了大半,只是眼眶还是有点发涩,小声嘟囔了句:“知道了。”
林七夜刚把最后一件衣服叠进衣柜,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响——是墨离漾坐在床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单上的纹路。
他回头时,正撞见墨离漾抬头看他,眼神里没了平时的冷静,反倒带着点没藏住的委屈:“七夜,这床真的好硬,刚才坐了会儿,腰都有点酸。”
声音很轻,不像抱怨,更像在跟人分享藏在心里的不舒服。
等林七夜把USB风扇调转向他,他又盯着风扇转个不停的叶片,小声补充:“以前在家,晚上都开空调盖薄被,这里连风都吹不匀……”
话说到一半,他自己先顿了顿,好像也觉得这话有点多余,垂着眼帘抿了抿唇,耳尖悄悄泛了红。
林七夜走过去,把凉好的矿泉水递给他,就见墨离漾接过水,指尖却轻轻攥紧了瓶身,声音更低了些:“我不是嫌这里不好,就是……有点不习惯。”
林七夜目光无意间扫过他的手腕,瞥见一道淡红色的勒痕——是刚才拎行李箱时蹭出来的。
他没多说什么,转身从背包侧袋翻出创可贴,走回来轻轻握住墨离漾的手腕,指尖避开勒痕处,小心翼翼地把创可贴贴好:“刚才拎箱子太用力了,别再用那只手使劲。”
墨离漾僵了僵,指尖下意识蜷了蜷,却没抽回手。
直到林七夜松开手,他才低头盯着那片创可贴,声音低得像在跟自己说话:“我不是嫌这里不好,就是……有点不习惯。”
话落时,心脏突然在胸腔里猛跳了一下,他慌忙抬眼看向林七夜,眼底藏着连自己都没理清的慌乱——以前再难捱的日子都能自己扛,怎么现在连“不习惯”这种小事,都忍不住要跟他说?
“有不舒服就跟我说,别自己憋着。”林七夜的声音落在耳边,带着点温和的笑意。
墨离漾看着他蹲下身,把软垫仔细铺在自己床沿的模样,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原来被人把情绪放在心上的感觉,会让心跳乱得这么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