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1）班的下午自习课在一种微妙的低气压中结束。陈落瑶刷刷刷地收拾书包，把书本塞得砰砰响，试图用噪音驱散脑子里那个湿漉漉的胸膛轮廓和指尖残留的、挥之不去的温热触感。旁边的邵星哲罕见地有些心不在焉，指尖转着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他愣了一下才捡起来，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线条明朗的侧脸和……依然带着点可疑薄红的耳根上。
【心绪浮动，专注力涣散。】识海中，白泽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赞同的余韵。
邵星哲在心底轻咳一声：【意外，纯属意外。下次注意。】
夫诸则在陈落瑶心底哼着不成调的歌：【意外？我看是命运安排的‘透身凉’售后服务呀，小瑶~命中注定的碰撞哦！】
“小鹿！闭嘴！绝交五分钟！”陈落瑶在心底抓狂，把一本厚厚的习题集狠狠拍进书包。
放学的铃声如同天籁。陈落瑶抓起书包，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嗖”地窜出教室，目标明确——找到朱楠晞！必须立刻！马上！吐槽今天这倒霉透顶、魔幻至极的一天！
走廊上人潮汹涌。校篮球队刚结束训练，几个高大的男生汗津津、闹哄哄地往回走，篮球在他们手中跳跃传递。其中一个兴奋过度的家伙，大概是玩嗨了，看也不看就背对着拥挤的人群，手臂猛地向后一抡，篮球脱手而出，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直砸向正埋头往外冲、寻找闺蜜的陈落瑶后脑勺！
“小心——！”惊呼声从几个方向响起。
陈落瑶只觉脑后恶风不善，汗毛倒竖，但根本来不及反应！
电光火石之间！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运动后微汗的手，以超越常理的速度和精准，猛地从斜刺里伸出！不是去挡球，而是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抓住了陈落瑶纤细的手腕，用力将她狠狠往自己怀里一拽！
“啊——！”陈落瑶短促的惊呼被堵在喉咙里。
巨大的惯性带着两人旋转！
砰！
陈落瑶的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走廊墙壁一排铁质的储物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像被震了一下。
而就在这混乱的拉扯、旋转和撞击中——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又在瞬间凝固。
她的唇，不偏不倚，带着慌乱中无法控制的力道，重重地、严丝合缝地，撞上了另一片温热的柔软！
世界安静了。
呼吸停滞了。
心跳…好像也停了。
鼻尖萦绕着少年身上干净的皂角气息混合着淡淡的汗味，还有…近在咫尺的、温热而陌生的吐息。
陈落瑶猛地瞪大眼睛，瞳孔里倒映着邵星哲同样骤然放大、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眸子。两人鼻尖几乎相抵，唇瓣紧贴，姿势暧昧又狼狈地“嵌”在储物柜前。
三秒。
死寂的三秒。
“唔…！”陈落瑶终于找回了被惊飞的魂魄和呼吸，触电般猛地用尽全身力气推开邵星哲！巨大的羞愤如同火山爆发，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感官！
“邵！星！哲！”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狮子，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拔高到破音，白皙的脸颊此刻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火焰，几乎要喷出实质性的怒火烧死眼前这个“罪魁祸首”，“你！你赔我初吻！！！”
这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瞬间引爆了原本就因刚才惊险一幕而聚焦过来的所有目光！整个走廊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针落可闻的寂静，随即是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和兴奋的窃窃私语。
“卧槽？？？”
“亲…亲上了？！”
“邵星哲和陈落瑶？？？”
“初吻？！劲爆啊！”
邵星哲被推得踉跄一步才站稳，他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胸口（物理意义上的），看着眼前气得浑身发抖、眼眶都隐隐发红的女孩，大脑一片空白。唇上残留的、那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柔软触感，像烙铁一样烫得他耳根的红晕迅速蔓延到整张俊脸。他张了张嘴，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百口莫辩的慌乱：“我…我不是…是球…那个…”
“球你个头！”陈落瑶气得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完全不听解释，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社死到宇宙尽头的鬼地方。她狠狠瞪了邵星哲一眼，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然后一把抓起刚才撞掉在地上的书包，拨开目瞪口呆的人群，像颗愤怒的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邵星哲站在原地，感受着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含义复杂的目光，还有唇上那挥之不去的奇异感觉，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手足无措”和“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微乱的短发，低低骂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话。
【……】识海中，白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仿佛在处理一个超出数据库的复杂BUG。
夫诸则在陈落瑶狂奔的意识里尖叫：【啊啊啊！初吻！小瑶你的初吻！虽然方式惨烈了点！对象…对象也还凑合！啊啊啊！】
“小鹿！我要跟你绝交一辈子！”陈落瑶在心底悲愤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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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后门的小奶茶店，“甜蜜蜜”的招牌在夕阳下闪着暖光，成了陈落瑶暂时的避难所和控诉基地。
“然后呢然后呢？！”朱楠晞捧着一杯芋泥波波，眼睛瞪得溜圆，闪烁着八卦和兴奋的光芒，听得津津有味，连吸管都忘了咬。
“然后？！”陈落瑶狠狠吸了一大口加冰的柠檬水，冰冷的液体勉强压了压心头的邪火和脸上未退的红晕，“然后那个混蛋！他居然捂着胸口，一脸被非礼了的表情！好像我占了他天大的便宜一样！还说什么‘是球…’！球个头啊！他要不那么用力拽我，我能像个炮弹一样撞柜子上吗？我能…我能亲到他吗？！”她越说越气，把吸管咬得咯吱作响，“我的初吻啊！朱朱！我保留了十七年的初吻！就这么没了！没了！还是以这么丢人现眼、毫无美感的方式！给那个自大狂！人形答题器！透身凉！”
她气得捶了一下桌子，塑料杯里的柠檬水都晃了出来。
朱楠晞努力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的：“噗…对…对不起瑶瑶，但是…噗…‘透身凉’这个梗真的过不去了哈哈哈！而且…”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邵星哲哎！启明公认的校草，阳光开朗大帅哥，家里还那么有钱…其实…也不算太亏吧？多少女生梦寐以求呢！”
“朱！楠！晞！”陈落瑶炸毛了，差点把柠檬水泼过去，“你到底站哪边的！这是亏不亏的问题吗？！这是尊严！是仪式感！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第一次！我的初吻应该是…应该是…”她卡壳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象不出具体场景，只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撞在储物柜上完成的！
“应该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花园？微风轻拂，花香四溢？或者浪漫的星空下？烛光晚餐之后？再不济也得是个安静无人的角落，氛围拉满？”朱楠晞替她补全，描绘得绘声绘色，随即又忍不住笑起来，“结果呢？是在放学高峰期的走廊！储物柜前！被一个天外飞来的篮球砸出来的？哈哈哈，瑶瑶，你这初吻经历…够写进校园传奇了！绝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邵星哲估计也是第一次这么‘被’强吻吧？”
“你还笑！你还分析！”陈落瑶气鼓鼓地伸手戳她腰间的痒痒肉，“重点是丢人！丢死人了！你没看到当时走廊上多少双眼睛！我感觉我明天就能登上校园八卦头条！标题就是‘惊！高三一班陈姓女子当众强吻邵氏太子爷！’啊啊啊！我没脸见人了！”她把脸埋进手臂里，发出哀嚎。
“好啦好啦，不笑了不笑了。”朱楠晞好不容易止住笑，擦了擦笑出的眼泪，“那邵星哲后来什么反应？我看他平时挺机灵的，应该会解释吧？或者…追上来？”
“解释？”陈落瑶抬起头，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他整个人都傻了好吗！跟被雷劈焦了一样！就站那儿捂胸口，脸红的跟煮熟的虾子似的！支支吾吾半天，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是球…’球个头！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出丑！气死我了！”她越想越气，“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的初吻！他必须负责…啊呸！必须赔偿！付出代价！”
“赔…赔什么？”朱楠晞好奇地眨眨眼，“让他也当众亲回来？”
“朱楠晞！”陈落瑶抄起桌上的纸巾盒作势要砸，“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让他亲回来？那我岂不是亏更大！不行！”
“那…让他请你吃一个月的豪华午餐？或者承包你高三所有的奶茶甜点？”朱楠晞继续出谋划策。
“太便宜他了！”陈落瑶愤愤不平，咬着吸管冥思苦想，“赔钱？太俗！让他当众道歉？那不等于再社死一次吗？啊啊啊，好烦！”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反正！他欠我一次大的！这事没完！等我想到让他怎么赔，他就得给我乖乖认罚！”
两个女孩在奶茶店里叽叽喳喳，一个控诉得义愤填膺、咬牙切齿，一个努力安慰实则听得眉飞色舞（虽然憋笑憋得很辛苦）。
而在奶茶店靠窗的角落阴影里，陈傲宇默默地喝着最便宜的柠檬水。朱楠晞明媚的笑脸和生动的表情清晰地落在他眼中。他听着她为朋友打抱不平（虽然带着笑），看着她手舞足蹈地试图安抚炸毛的陈落瑶，心底那片被朱楠晞的阳光努力照亮的角落，泛起一丝微弱的暖意。她的笑容，像穿透厚重云层的一缕光。
【虚伪的友情…吵闹的快乐…】混沌那冰冷滑腻的低语，如同毒液般悄然渗透进他意识的缝隙，带着浓稠的恶意和厌烦，【多么肤浅的喧嚣。宿主，她们的笑声…像不像尖锐的噪音刮过耳膜？让人心烦意乱。真想…让这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永恒的、绝对的寂静，才是唯一的归宿。】这声音充满了对生机的憎恶和对秩序的破坏欲，让陈傲宇握着水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刚刚泛起的那点暖意瞬间被冻结，心口像是被塞进了一块冰。
他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翻涌的晦暗。奶茶店里明亮的灯光和女孩们鲜活的笑语，与他身处的角落阴影和脑海中冰冷的低语，形成了两个割裂的世界。校园生活的糖霜依然甜美喧闹，但那蛰伏在深处的、名为混沌的阴影，正贪婪地窥视着每一缕光明，伺机将其拖入永恒的黑暗。邵星哲欠陈落瑶的“初吻债”尚未清算，而陈傲宇灵魂深处，光明与黑暗的拉锯战，也正无声地滑向更危险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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