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怡，你确定是这条路吗？这看着不像有月老庙的样子啊…”
我喘着气，抓住前面闺蜜的背包带子，脚下是厚厚的腐叶，几乎看不清所谓的路。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四周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和草木腐烂的气息，安静得只剩下我们俩的呼吸和踩断枯枝的噼啪声。
林心怡举着手机，信号格空空如也，导航软件早就罢了工。她强装镇定：“安啦！攻略上说了，穿过这片原始林区，就能看到那座超灵验的古老月老庙！为了你的桃花运，拼了！”
我叹了口气。母单二十二年，大概是被念叨得多了，林心怡比我还急，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的论坛翻出这个深山老林里的“神秘月老庙”，非要拉我来求姻缘。
又艰难地跋涉了半小时，树木越发高大怪异，藤蔓缠绕，光线愈发昏暗。
“心怡，我们回去吧，天好像快黑了…”我心里发毛，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快了快了！你看前面！”她忽然兴奋地指着前方。
我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乱石嶙峋，形成一个狭窄的入口，石壁上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和从未见过的藤蔓，入口处歪歪扭扭地立着一块几乎被苔藓吞没的石碑，上面刻着几个模糊难辨、笔画诡异的古字，隐隐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
这绝对不是什么正经月老庙的入口。
“这…这地方看着不对劲，我们还是走吧。”我拉住兴冲冲要往前走的林心怡。
“来都来了！说不定心诚则灵呢！”她反手拉住我，硬是把我拖了过去。
穿过那狭窄的石缝，眼前豁然开朗，却让我瞬间头皮发麻。
这里是一处巨大的天坑底部，四周石壁陡峭，爬满了暗绿色的植物，中间是一片浑浊的水潭，水潭边散落着一些惨白的动物骨骸。空气又湿又冷，带着一股浓郁的、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彻底消失。
最骇人的是，水潭对面，有一个黑黢黢的洞穴，深不见底，仿佛一张巨兽的嘴，等待着无知猎物送上门。
“月、月老庙呢？”林心怡的声音也开始发抖。
我也怕得厉害，拉着她就想原路退回：“快走！这肯定是哪个野兽的巢穴！”
话音刚落——
呼！
一股难以想象的腥风猛地从那个黑洞里刮出，带着令人作呕的压迫感，吹得我们几乎站不稳。
水潭剧烈波动起来。
下一秒，一个巨大的、难以形容的阴影，缓缓从洞穴中探出。
那是一条蛇！
一条庞大到超乎我想象的黑色巨蟒！它的身躯比水桶还粗，漆黑的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冷硬光泽，一双竖瞳是纯粹的金色，冰冷、残酷，毫无温度，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们。
“啊——！！！”林心怡发出凄厉的尖叫，转身就连滚带爬地往石缝跑。
我却被那恐怖的景象钉在了原地，四肢冰凉，血液都冻僵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蛇头缓缓低下，逼近我。
粗糙冰凉的蛇信吐出，带着一股奇异的冷香，舔过我的脖颈。
一股战栗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很久未曾开口的男声，直接响在我的脑海里，带着被惊扰的浓浓不悦和一丝…慵懒的玩味？
“人类，你吵醒我了。”
巨大的蛇尾猛地卷来，轻而易举地缠住我的腰肢，冰冷坚硬的鳞片硌得我生疼。强大的力量拖着我，飞速退回那个黑暗的洞穴。
“暖暖！”林心怡的哭喊声从石缝外传来，迅速远去消失。
我被拖入了彻底的黑暗，恐惧像冰水一样淹没了我，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不知在黑暗中滑行了多久，速度慢了下来。我被放在一处干燥的、铺着柔软干草的地方。
黑暗中，那对金色的竖瞳如同两盏幽冥鬼火，近距离地凝视着我。
紧接着，在我惊恐的注视下，庞大的蟒身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黑色雾气，身形在雾气中扭曲、缩小…
几秒后，雾气散尽，一个男人站在我面前。
他身形高大挺拔，几乎赤身裸体，只在腰间随意缠着一段黑色的、类似蛇皮的织物。皮肤是冷调的白，黑发长及肩颈，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眉骨很高，鼻梁挺拔，唇色很淡，下颌线条利落完美。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依旧是冰冷的金色竖瞳，里面没有丝毫人类的情感，只有深不见底的幽暗和一丝被打扰清梦的阴郁。
他俯下身，微凉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哭得一塌糊涂的脸。
“既然吵醒了我，”他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清晰了些，低沉磁性，却带着蛇一样的冰冷滑腻，“那就赔我一场清梦。”
我成了他的囚徒。
这个自称“墨”的蛇精，将我扣在了这个巨大的、堪称豪华的山洞里。
山洞里有天然的通风口，光线透过缝隙洒下，照亮了里面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金银器皿、玉石古董，仿佛一个巨大的藏宝库。他法力高深，弄来干净的水和食物轻而易举。
最初的恐惧过后，我发现他似乎并没有立刻吃掉我的打算。
但他显然也不知道如何“正确”地对待一个人类俘虏。
我缩在角落里哭，哭到睡着。醒来时，嘴边递过来一颗红艳艳、沾着水珠的野果。递果子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一段漆黑光滑、力量感十足的蛇尾尖。
我吓得往后一缩。
他盘膝坐在不远处，金色的竖瞳静静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尾巴尖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我的嘴唇。
“吃。”他只有一个字的命令。
我战战兢兢地接过果子，小口咬了一下。清甜的汁液在嘴里爆开，出乎意料地好吃。我确实饿了，小心地吃起来。
他似乎满意了，尾巴尖无声地收回，盘绕在他身侧。
从此，他每天都会用尾巴卷来各种稀奇古怪但异常甜美的野果，固执地、有时甚至有些笨拙地递到我嘴边，看着我吃下去。
山涧的夜晚很冷。我抱着膝盖，冷得微微发抖，牙齿打颤。
他注意到了，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转向我。
下一秒，微凉的身躯从背后贴了上来。
我浑身一僵。
不是人类温暖的体温，而是带着凉意的、光滑的触感。黑色的细密鳞片无声覆盖了他的皮肤，他像是半蛇化了，用修长的手臂和缠绕过来的蛇尾，将我整个人圈进他的怀里，裹紧。
那冰凉的温度起初让我不适，但很快，他似乎在调节自身的温度，变得宜人，并且完美地隔绝了外界的寒冷。坚硬的鳞片也变得柔软贴合。
“还冷吗？”他的声音响在头顶。
我僵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一种奇异的安全感，混杂着依旧存在的恐惧和茫然，包裹了我。
他好像…在用他的方式“宠”我？
虽然这方式如此非人，如此诡异。
我渐渐不再那么怕他，甚至敢小声地提出一点要求。
“这里太黑了…”我看着那些闪耀的珠宝，它们好看，却不能照明。
当晚，他就不知从哪儿弄来了几颗硕大的夜明珠，柔和的光辉将山洞照亮了一片区域。
我说想吃烤熟的食物，他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第二天，山洞一角就出现了熄灭的火堆和几只处理好的、烤得有些焦糊的野味，显然这位蛇精大人对“烤熟”的理解还停留在初级阶段。
他学习能力惊人，很快，烤肉的技艺就飞速提升。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竟然在这种诡异的囚禁中，找到了一种扭曲的平静。他大部分时间很沉默，要么盘踞在角落修炼，要么就用那双冰冷的金瞳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他最有趣的收藏品。
直到那天。
尖锐的枪声划破了山涧的宁静，还有人类嘈杂的吆喝声和狗吠。
墨瞬间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竖瞳缩成一条极细的线，里面迸发出极度危险的凶光。他猛地将我拉到身后，庞大的黑色蛇尾本能地护在我身前。
“妈的！肯定有个大家伙！看这痕迹！”粗犷的男人声音越来越近。
“发财了！这皮子能卖天价！”
是盗猎者！
几个人影端着猎枪，牵着狂吠的猎狗，出现在洞口附近。他们看到了洞内的珍宝，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的光芒，随即，他们也看到了盘踞在深处的墨，以及被他护在身后的我。
“怪…怪物！”有人吓得惊叫。
但贪婪压过了恐惧。“开枪！打死它！宝贝和女人都是我们的！”
砰！砰！
子弹呼啸而来。
“嘶——！！！”
一声震耳欲聋的、绝非人类能发出的恐怖嘶鸣响彻山洞！墨彻底被激怒了。
保护圈被侵犯，领地被闯入，更重要的是，他视为所有物的我，暴露在了这些充满恶意的目光下。
黑色雾气爆开！
在我眼前，那个俊美阴郁的男人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几乎塞满小半个山洞的恐怖巨蟒！漆黑的鳞片因为暴怒而微微张开，闪烁着金属的冷光，他巨大的蛇头昂起，金色的竖瞳变成了骇人的血红色！
子弹打在他坚硬的鳞片上，迸出火花，却被轻易弹开。
巨大的蛇尾如同黑色的闪电，猛地扫出！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猎狗的哀鸣声瞬间响起。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残酷的屠杀。
我缩在角落，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看着那条为我而暴怒的巨蟒如何用最原始血腥的方式绞杀敌人，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是怕那些盗猎者，而是怕他此刻展现出的、完全超脱人性的、可怕的力量和残忍。
几分钟后，山洞恢复了死寂。
血腥味浓重得令人作呕。
巨大的黑蟒缓缓转过蛇头，那双血红色的眸子锁定了我，里面翻涌着未散的暴戾和杀戮欲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慢慢变回半人半蛇的模样，脸上和身上溅了些许血迹，衬得他皮肤更白，竖瞳更红。他拖着长长的蛇尾，滑到我面前，微凉的指尖抬起我的脸，强迫我看着他那双非人的、残暴未褪的眼睛。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怕我吗？”
我看着眼前这个刚刚为了保护我而进行了一场血腥杀戮的男人。他是蛇精，是冰冷的非人存在，拥有可怕的力量和残忍的手段。
我怕吗？
是的，我怕。我怕这血腥，怕这力量，怕这未知的一切。
但是…
我更怕刚才子弹射来时，如果他不够强大，会是什么后果。
我更怕他冰冷的怀抱消失。
我更怕他离开我，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冰冷的山洞，或者更冰冷的人世间。
眼泪涌了出来，我却主动伸出手，抱住了他微凉的身体，将脸贴在他冰凉甚至沾着些许血腥的鳞片上。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却清晰无比：
“怕…”
“但更怕你离开我。”
抱住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血色的竖瞳剧烈收缩，似乎听到了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仿佛都凝滞了。
许久，他周身的暴戾气息一点点褪去，血色的眸子渐渐变回深邃的金色。他收紧了手臂，冰冷的蛇尾也温柔地缠绕上来，将我更深地拥入他微凉却令人安心的怀抱里。
一个轻不可闻的、仿佛叹息般的音节落在我的发顶。
“傻。”
不知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他自己。
从那以后，山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依旧用尾巴尖给我递最甜的果子，夜里用微凉的身躯替我抵御寒冷。但他看我的眼神，少了最初那种看待有趣物品的玩味，多了些我无法读懂的、深沉的东西。
他开始允许我在洞口附近一小块区域活动，晒太阳。他甚至会在我看着远方发呆时，沉默地陪在一旁。
直到一天夜里，我在他冰冷的怀抱中睡得迷迷糊糊，感觉一个微凉的吻落在我的眉心。
然后，我听到了他低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古老的承诺。
“你的姻缘，不用求别人。”
“我赔给你。”
“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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