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漓没有离开。
他就那样站在王默的小院里，像一尊被遗弃的完美雕塑，夕阳将他蓝色的发丝染上暖色，却化不开他眼底的冰封与痛楚。他看着王默细致地修剪花枝，给每一株植物浇水，动作轻柔，却再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这种彻底的忽视，比任何愤怒的指责都更让他难受。
夜幕缓缓降临，华灯初上。
王默终于忙完了手头的事，她抱起一盆修剪好的蔷薇，转身朝屋内走去，自始至终，仿佛他不存在。
“默默。”水清漓再次开口，声音因为长时间的沉默而带上一丝沙哑“我……饿了。”
他搜肠刮肚，想起人类似乎需要进食，而这是一句常见的表示需要陪伴的话语。话说出口，他自己都觉得笨拙又奇怪，这根本不像他会说的话。
王默的脚步停在了门口，背影似乎僵了一下。她大概也没想到，清冷出尘的水王子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沉默了几秒，没有回头“人类的食物，水王子应该不感兴趣。”说完，她推门进了屋，轻轻关上了门。
那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却像重锤砸在水清漓心上。
他被彻底地关在了门外。
关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水清漓站在原地，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带来一丝凉意。这人类世界的夜，原来如此寒冷。
他没有离开。他就这样站着，望着那扇透出温暖灯光的窗户，一动不动。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
屋内，王默靠在门板上，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并非表面看上去那样毫无波澜。水清漓的出现，他那不同往常的焦急和那句笨拙的“饿了”，都在她心里投下了石子。
只是，被冰封太久的心，回暖需要时间。她害怕再次重蹈覆辙，害怕再次燃起的希望，换来的依旧是理所当然的冷漠。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王默推开门的瞬间，愣住了。
水清漓依旧站在昨天那个位置，露水沾湿了他的衣摆，他长长的睫毛上也挂着细小的水珠，在晨曦中微微闪光。他竟真的站了一夜。
听到开门声，他立刻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瞬间燃起一簇微光，急切地看向她。
王默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些发闷。她移开视线，语气尽量平淡“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在等你。”水清漓的声音有些低哑，他上前一步，手中突然用流水幻化出一大束极其美丽的、闪烁着莹莹蓝光的冰莲花，花瓣上还滚动着露珠般的水滴，美得惊心动魄，不似人间凡品。
他有些无措地将花递到她面前，像个做错了事努力讨好大人的孩子“送给你。人类……似乎喜欢送花。”
这是他思考了一夜，从水流感知到的模糊人类行为中学到的。净水湖没有这样的花，这是他耗费心力，结合水之精华与冰晶凝成的，每一朵都蕴含着纯净的能量。
王默看着那束华丽到不真实的冰莲花，沉默了一下。很美，美得让她恍惚。若是以前，她大概会开心得跳起来，脸红得像苹果。
但现在，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谢谢，但这太珍贵了，而且它们不属于这里，很快就会融化消失的。”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喜欢的是温暖的、有生命力的花，比如蔷薇。”
水清漓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冰莲花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花瓣微微颤抖，散发出更凛冽的寒气。
她拒绝了他。
她甚至指出了他的“不合适”——他给的，依然是他认为最好的、属于他的冰冷华丽，而不是她真正喜欢的温暖平凡。
巨大的失落和挫败感席卷了他。他手中的冰莲花瞬间消散成点点荧光，消失在空气中。他眼底的光也黯了下去。
王默的心微微一刺，但她强迫自己硬起心肠，绕过他，准备去学校。
“你去哪里？”水清漓立刻跟上，亦步亦趋。
“学校。”王默简短回答。
“我送你。”
“不用，我可以坐公交，或者和思思她们一起。”
“我送你。”水清漓固执地重复，水流在他脚下汇聚“安全。”
王默停下脚步，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知道拒绝无用。她叹了口气，算是默许。
于是，清晨的街道上出现了奇异的一幕——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安静地走着，她身边跟着一个容颜绝世、蓝发蓝眸、气质清冷如仙的男子，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水清漓完全无视了所有目光，他的注意力全在王默身上。他试图找话题，却发现自己对她最近的生活一无所知。
“你……最近功课难吗？”
“还好。”
“有没有……遇到麻烦？曼多拉她……”
“没有，很平静。”
干巴巴的对话一次次被终结。水清漓从未觉得水流如此滞涩过，他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快到学校时，一辆自行车突然从旁边小巷快速冲出，眼看就要撞上正在想心事的王默。
“小心！”水清漓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瞬间将王默拉入怀中，同时另一只手挥出，一股无形的水流屏障柔和却坚定地推开了那辆自行车。骑车的少年晃了晃，稳住了车身，吓了一跳，连忙道歉。
王默猝不及防地撞进他冰冷的怀抱，那熟悉的、带着净水湖气息的清凉瞬间包裹了她。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水清漓却紧张地查看她“有没有伤到？哪里疼？”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搂着她的手臂收紧，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
王默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加快的心跳（虽然仙子的心跳可能与人类不同），和他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后怕。
这一刻的紧张，做不了假。
她垂下眼帘，轻轻推开他“我没事。谢谢。”语气依旧平静，但细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的心绪不宁。
水清漓感受到她的推拒，手臂缓缓松开，失落再次涌上，却夹杂着一丝希望——至少，她刚才没有立刻躲开。
“我到了，你回去吧。”学校门口，王默低声说。
“放学我来接你。”水清漓立刻说。
“真的不……”
“我会来。”他打断她，眼神固执“直到你愿意重新看我为止。”
王默看着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了校门。
水清漓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久久没有离开。
他知道，仅仅是这样守护还不够。他造成的伤害，需要更多的行动去弥补。
他转身，目光投向城市的花店。她喜欢温暖的、有生命力的花，比如蔷薇。
水王子决定，去学习如何做一个人类，如何送一束不会消失的、温暖的鲜花。
追妻火葬场的火焰，正灼烧着他，也一点点，试图融化那被冰封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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