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像是走了一辈子那么长。今夏始终攥着陆绎的手，那只手冰凉，却死死扣着她的掌心，仿佛一松开，就会彻底失去。她跪在担架旁，一遍遍跟他说话，说他们逛过的街，说他买给她的糕点，说那支她觉得格外好看的簪子，声音絮絮叨叨，带着哭腔，却不敢停——她怕他一闭眼，就再也听不见了。
陆府上下早已乱作一团，吴妈领着仆役们守在门口，看到担架上浑身是血的陆绎，腿一软差点摔倒。“快！把西跨院收拾出来，烧最旺的炭火！”今夏一边指挥一边往里冲，声音因为急切而劈了调。
医官们守在房里寸步不离，药味弥漫了整个院子。今夏守在门外，背脊挺得笔直，可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的不安。岑福跪在她身边，低着头哽咽：“夫人，是属下没用，没能护好大人……”
“不怪你。”今夏的声音很哑，“他总是这样，什么事都自己扛。”就像当年在诏狱里，明明受尽苦楚，却只字不跟她说；就像查案时，永远把她护在身后。
这一等，又是三天三夜。
陆绎始终没醒，医官们换了一波又一波，药方子改了一次又一次，他胸口的血总算止住了，可气息依旧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今夏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给他擦身、喂药，累了就趴在床边眯一会儿，醒来第一眼必定是看他的脸。
第四天清晨，她正用棉签蘸着温水给他润唇，指尖忽然被轻轻啄了一下。
今夏猛地抬头，撞进一双半睁的眼睛里。那双眼睛依旧带着病后的浑浊，却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
“大人……”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陆绎的嘴唇动了动，费了好大劲才挤出一个字：“渴……”
“水！快拿水来！”今夏瞬间红了眼眶，手忙脚乱地去倒温水，却因为激动，杯子差点脱手摔碎。
他喝了小半杯，气息匀了些，目光落在她眼下的乌青上，眉头轻轻蹙起：“你……没睡？”
“睡了睡了，我睡得好得很。”今夏连忙摆手，却被他看穿了心思。他抬起没受伤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指尖的凉意让她瑟缩了一下。
“傻丫头……”他的声音还很虚弱，却带着熟悉的宠溺，“我没事了。”
今夏再也忍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她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哽咽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
陆绎看着她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想抬手给她擦眼泪，却没力气，只能低声哄：“不走……我哪儿也不去。”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腰间——那支她新买的簪子，不知何时被她别在了裙带上，“簪子……没丢？”
今夏一愣，随即破涕为笑，摸了摸那支簪子：“当然没丢，是大人夸过好看的，比命还重要呢。”
他看着她笑中带泪的样子，嘴角也微微扬起，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又过了半月，陆绎总算能下床了。这天午后，阳光正好，今夏扶着他在院子里慢慢走，石榴树的叶子被晒得发亮。
“那天在山里，”陆绎忽然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今夏脚步一顿，抬头看他，眼眶又红了：“不许说傻话。”
他握紧她的手，认真道：“所以以后，查案我不许你再跟着冒险，在家等我就好。”
今夏哼了一声，故意逗他：“那可不行，说好要一起查案的，你想反悔？”
陆绎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却终究没再说什么。有些话不必说透——他舍不得让她涉险，可更知道，她从来不是会乖乖待在原地的性子。就像他离不开她的温暖，她也离不开查案时的鲜活。
夕阳西下时，两人坐在石凳上，今夏靠在他肩上，看着天边的晚霞。
“大人，”她忽然说，“等你好了，我们再去那个茶馆喝茶吧，我还想吃那家的糕点。”
陆绎低头，在她发顶轻轻印下一个吻，声音温柔而坚定：“好，都依你。”
风吹过石榴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极了他们无数个寻常日子里的低语。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终究成了岁月里的印记，而他们紧握的手，会一直走下去，把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彼此眼中最珍贵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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