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时的呼吸，程小时的体温，程小时皮肤下鲜活跳动的脉搏，都温暖地让陆光不愿意松手，如果就这样睡去会怎么样呢?
如果就这样迎接下一个明天会这么样呢?
如果永远躺在程小时的怀里会怎么样呢?
如果不去计较，为什么拍立得里的自己，有12个小时，而程小时，只有11个小时30分钟，往后的半个小时，是一片空白。
会怎么样呢。
三、溯洄从之
程小时来这儿的时候，陆光仍卧在沙发上睡着，身上是二十天前他给他换上的灰色棉质睡衣，摸起来毛绒绒软绵绵，徒生出虚假的柔润温暖。而裤脚下露出一截脚踝是冰凉的，由于过分白，淡青色血管显出蜿蜒的痕迹，但即使这样也赢弱颓靡，血液流动失去本应蓬勃的生命力，几近凝固。
他用一个婴儿蜷缩在母体内的姿势躺在那儿，意识在假想的子宫中回环漂浮。跟墙上挂着的便宜油画般，一动不动，陷入假寐。
等到程小时摔碎了一只玻璃杯，他在盛牛乳的时候将它打碎的，他的胸腔震颤，肢体便也跟着不受控制。陆光便在一片清凉中醒来。他觉得自己是听到了那清脆的玻璃坠地声的，他明明白白地听到了，却难以蓄力将自己从床铺上撑起来，他不甘心。陆光挣扎着起身，是如新生儿般急切的本能，他手肘压在直皮沙发柔软的纹路上，凹陷的四周出现褶皱，他很久没有真正地进食了，身体里的力气蒸发殆尽，很快他就摔倒，额头磕在透明的茶几边缘，月牙形的伤口浮现。像尖利的生物礁石隐没在水面之下，马克杯的一片碎片划破了程小时大拇指的皮肤，他呆滞地蹲在地上没动
手掌仍在漫布一地的乳白色液体里摸索，在这种企图收拾残局的动作下，牛奶的颜色慢慢变幻成了靓丽的草莓粉，直到肢体撞击地板的声音传来，程小时才回过神向那边跑去。
他指尖滴着牛奶，那些液体很快又被蹭到陆光的头发上，他从沙发上爬了下来，半跪着靠近程小时，把头放到他的肩上，动作中并不透露出惊慌，反而无限包容，对程小时笑起来。
“吃饭了吗。
“我不吃，你就也不吃了?”
程小时沉默着，惶恐突然增大。而他又开口了。
“程小时，能不能答应我，每天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这个陆光已经不像十几岁时那样青涩害羞，被调戏一句就追着人打，也不像二十几岁时被动的不熟练，被吻了要从头红到脚，现在的程小时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辉，如同一座跌落的圣母像，却仍然悲悯而宽容，他没有犹疑，不等到回答就w上了程小时的唇，不知持续了多
久，两个人在栗色的地板上不死不休地缠吻。
程小时两眼空空，他感受到陆光正用大力气抓住自己发尾后面的衣领，但他实在太过虚弱，只像是被破碎的贝类不疼不痒钳住手指。而自己，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怀里只是一团空气而已，一团散不开的固执空气，留驻在这个屋子里太久，已经染上无法冲洗的檀木味
道。因为之前陆光就难以入睡，于是程小时买许多檀木气息的香薰，没能维持几年，只留下了挥散不去的浓重木香沁到墙壁、家具里。现在还有陆光透明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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