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预兆

陈默的目光依旧钉在你脸上，那浑浊的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痛苦、挣扎、审视，还有一种……沉重的、仿佛背负着巨大秘密的疲惫。他极其缓慢地、用那只没有打伞的手，费力地伸进夹克的内袋。

动作迟缓，带着一种病愈后的虚弱，却又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掏出了一个厚厚的、边缘磨损严重的牛皮纸文件袋。纸袋被雨水打湿了一角，呈现出深褐色。

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那个文件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没有说话，只是手臂极其僵硬地、带着一种沉重的仪式感，将那个饱经风霜的文件袋，朝着你站立的方向，递了过来。

冰冷的雨丝落在文件袋粗糙的封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雨点敲打伞面和路面的沙沙声，单调而压抑。

你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升，冻结了四肢百骸。那个磨损的文件袋，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一口深不见底的棺材，横亘在你和陈默之间。

十年。夏以昼死了。陈默醒了。然后，他带着这样一个东西，找到了隐姓埋名的你。

这绝不是重逢的问候。

你僵在原地，指尖冰凉麻木，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文件袋上，仿佛要透过牛皮纸，看清里面装着的到底是救赎，还是……最终的审判。

陈默的手臂依旧固执地伸着，浑浊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你，里面翻涌着你看不懂的沉重风暴。他身后的男人沉默如山，像一道无言的屏障，也像一种无声的胁迫。

雨，似乎更大了些。冰凉的雨水顺着你的发梢流进脖颈，激得你猛地一颤。

终于，在陈默那近乎实质化的目光压迫下，你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沉重如同灌铅的手臂。

指尖，触碰到文件袋冰冷而粗糙的表面。

那一瞬间，陈默的手臂似乎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猛地撤回。仿佛递出的不是一份文件，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或是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他深深地、极其复杂地看了你最后一眼，那眼神里包含着太多难以解读的情绪——怜悯？悲哀？决绝？甚至……一丝冰冷的恨意？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在身旁男人的搀扶和雨伞的遮蔽下，动作略显迟缓却异常坚决地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车门“砰”地一声关上，沉闷的声响在雨幕中显得格外突兀。

深色的轿车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车轮碾过湿漉漉的路面，溅起细小的水花，迅速驶离，很快便消失在街道拐角弥漫的雨雾中，只留下两道模糊的水痕。

只剩下你。

孤零零地站在越来越密的雨幕里，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湿了一角的、沉重的牛皮纸文件袋。它像一块冰，又像一块炭，灼烧着你冰冷的掌心。雨水顺着头发流下，模糊了视线。

他什么也没说。没有解释，没有寒暄，没有指控，甚至没有一句“好久不见”。只是留下了这个。

这沉默的交接，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窒息，更充满了不祥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