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尽头的光门比来时更加璀璨，门楣上雕刻的云纹流转着金红二色，仿佛有火焰在云层深处燃烧。林墨踏入门内的瞬间，热浪便扑面而来，与雾锁琴台的清润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青铜的气息，远处传来沉闷的钟鸣，每一声都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这地方够劲儿！”系统的童音带着点兴奋，“检测到火行灵韵浓度超标！比刚才的金水两族加起来还猛！而且……”它顿了顿，语气变得古怪，“这火里裹着土气，跟烧红的烙铁埋进陶土里似的，透着股子犟劲儿！”
林墨抬眼望去，眼前是一片赤红的山谷。两侧崖壁如被烈火烧过，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赭色，崖顶垂下的不是藤蔓，而是凝固的岩浆柱，在天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谷地中央铺着青黑色的石板，石板缝隙里不时冒出细碎的火星，踩上去竟有温润的暖意顺着鞋底往上涌。
“咚——”又一声钟鸣响起，这次格外清晰，仿佛就在前方。林墨循声望去，谷道尽头立着一座三足青铜鼎，鼎口缭绕着灰黑色的烟气，钟鸣竟是从鼎身传来。更奇特的是，鼎旁跪着一道身影，黑袍被火星灼出无数破洞，却仍保持着叩拜的姿势，一动不动。
“那是……”洛清漪刚要开口，流音珠突然发出急促的嗡鸣，珠身浮现的《天河琴谱》虚影剧烈晃动，像是在抗拒此地的气息。沈砚秋的琴也不安地颤动，琴尾的“砚”字金纹黯淡下去，仿佛被火焰吞噬了光泽。
“别怕。”林墨按住两人的肩膀，指尖灵力流转，在他们周身凝成一层薄薄的屏障，“火能克金，亦能炼金；水能灭火，亦能助燃。此地灵韵虽烈，却也是锤炼你们修为的好地方。”
话音未落，那尊青铜鼎突然倾斜，鼎口的烟气如活物般涌来，化作一张苍老的面容。面容没有五官，只有两道燃烧的火痕当作眼睛，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器里挤出来的：“擅闯焚心谷者，需过三问三答。”
“敢问前辈是？”林墨拱手道。
“吾乃守鼎灵，奉初代鼎主之命，镇守‘问心钟’。”火痕眼睛转向那道黑袍身影，“此人身为火脉传人，却因畏惧焚心之火，困于此地三百年。”
黑袍人似乎被这句话刺痛，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吐不出完整的字句。他的指尖在石板上抠出深深的血痕，血珠滴落在地，竟瞬间被石板的热力蒸发。
“三问三答，答得出，钟鸣引路；答不出，便与他作伴。”守鼎灵的声音毫无波澜，“第一问——火为何物？”
洛清漪下意识看向沈砚秋，却见少年眉头紧锁，显然在回忆金石城典籍里的记载。林墨却轻轻摇头，示意他们不必急着回答。他走到青铜鼎前，伸手触碰鼎身，灼热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竟让他体内沉寂的灵力也躁动起来。
“火是毁灭，亦是新生。”林墨缓缓开口，“烧尽枯枝，方有春芽；炼化顽石，方得精钢。”
守鼎灵的火痕眼睛闪烁了一下：“第二问——心为何物？”
这次不等林墨开口，沈砚秋突然上前一步：“祖父说，心是金石的纹路，纵经千锤百炼，纹路不改，便是本心。”他抚过琴身，琴音虽仍微弱，却比刚才坚定了几分。
洛清漪也鼓起勇气：“母亲说，心是流水的方向，遇石则绕，遇渊则聚，看似无形，实则自有归处。”流音珠的嗡鸣渐渐平缓，水纹光泽重新浮现。
守鼎灵沉默片刻，鼎身突然剧烈震动，鼎口喷出一道火柱，在空中凝成三个古字：“何为道？”
这一问掷地有声，连谷两侧的岩浆柱都噼啪作响，仿佛在催促答案。黑袍人猛地抬头，露出一张被烧伤的脸，他嘶哑地喊道：“道是……是永不出错！是……是掌控一切！”话音刚落，青铜鼎发出刺耳的嗡鸣，一道火焰鞭狠狠抽在他身上，黑袍瞬间燃起，却烧不破他身下的石板——那是焚心谷的规则，越是抗拒，灼烧越烈。
林墨看着痛苦挣扎的黑袍人，忽然笑了：“道是知错能改的勇气，是顺势而为的智慧。就像这鼎，既能烈火烹油，亦能温火慢炖；既能熔金铸铁，亦能焚香静心。”他抬手在鼎沿轻叩三下，“所谓焚心，焚的从不是心，是执念。”
“咚——咚——咚——”
三声钟鸣清晰有力，不同于之前的沉闷，带着穿透人心的清亮。青铜鼎缓缓直立，鼎口的烟气化作一道金色的阶梯，通向谷后的云雾深处。守鼎灵的身影渐渐淡去，只留下最后一句话：“火脉传人困于‘必对’，水金传人悟于‘共生’，倒是有趣……”
黑袍人身上的火焰熄灭了，他瘫坐在地，望着金色阶梯，眼神茫然。林墨走过他身边时，丢下一枚丹药：“三百年的执念，该松松了。”丹药落地化作清泉，渗入石板，黑袍人猛地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里竟带着黑色的火气。
“林先生，我们不等他吗？”李玄看着那道依旧佝偻的身影。
“每个人的路，都得自己走。”林墨踏上金色阶梯，“他若想通，自会跟上；若想不通，这焚心谷，便是他最好的修行地。”
洛清漪与沈砚秋相视一眼，同时跟上。流音珠与琴弦在钟鸣的余韵里轻轻共鸣，这次不再是水与金的交融，而是染上了一丝火焰的热烈。他们的胎记再次发烫，这一次，连林墨都感觉到了——那是三种灵韵在互相试探，却又隐隐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
“系统，这焚心谷的灵韵，比和合台还霸道。”林墨在心里道。
“何止霸道！”系统的声音带着惊叹，“这是‘火土相生’的本源之地！刚才那尊鼎，是上古‘炼心鼎’的残灵所化！你没发现吗？洛清漪的水脉遇到火，反而更柔韧了；沈砚秋的金脉被火烤过，纹路更清晰了！这地方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试炼场！”
林墨抬头望向阶梯尽头，云雾深处隐约有红光闪烁，像是另一轮太阳。钟鸣的余音还在耳边回荡，与流音珠、琴弦的共鸣交织在一起，谱写出新的乐章。他知道，金水之后，火土将现，而他的弟子们，终将在这重重试炼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金色阶梯在脚下缓缓缩短，仿佛将他们引向天地的熔炉。林墨的身影消失在云雾中的刹那，身后传来黑袍人沙哑的声音，像是在重复某个答案，又像是在诉说迟来的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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