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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墙

上帝关了我的一扇门,那我就重建房子,顺便再给上帝两巴掌

出租屋的天花板有些斑驳,靠近灯管的地方洇着一块暗黄的印子,像块没洗干净的渍。关重祁躺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块印子,手机还攥在手里,屏幕暗着,停留在和妈妈的通话记录界面。

“这周周测怎么样?”妈妈的声音还在耳边飘,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比上次……能往前挪挪不?”

她当时捏着手机往窗边退了两步,避开教室里讨论成绩的嘈杂,声音压得像蚊子哼:“还行,挪了点。”

“挪了多少啊?”妈妈追问,“能到中游不?你王老师上次跟你爸打电话,说你要是再上不去,理科班……”

“妈,我这儿要上课了。”她打断话,手指扣着窗框,木头凉得硌手,“先挂了。”

挂了电话才发现,手心全是汗。周测成绩单下午刚贴出来,她的名字又往下掉了两名,在理科班四十多个人里,牢牢钉在倒数第三的位置。王老师念排名时,目光扫过她,顿了顿,没说话,可那眼神比说“拖后腿”还扎人——像是在看一件没救了的东西。

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套该洗了,有股旧棉絮混着汗味的酸气,像她这阵子的日子,闷得透不过气。桌角堆着的辅导书硌着腰,她没动,就那么趴着,听着窗外的车声。楼下是条主干道,车来车往的声音总不停,可她觉得这屋子比任何地方都安静,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下,沉得像敲在空桶上。

第二天去学校,刚进教室就听见前排聚着几个人说话,声音压得低,却能清楚听见“关重祁”三个字。她脚步顿了顿,假装没听见,往自己座位走。路过林薇的座位时,林薇正拿着笔记本跟同桌说题,抬眼看见她,笔尖顿了下,同桌也转过头,两人对视一眼,又飞快地转了回去,声音压得更低了。

她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上周她借林薇的笔记,想抄几道错题,林薇递过来时,犹豫了下:“这几道是王老师说的重点,你……能看懂不?”她当时捏着笔记没说话,只觉得脸烧得慌,后来把笔记还回去,林薇没接,说“你先拿着吧”,可她第二天就送回去了——那笔记上的解题步骤写得清清爽爽,可她对着看了半宿,还是像看天书。

她把书包塞进桌肚,刚拿出习题册,王老师就从后门进来了。他抱着一摞卷子,沿着过道往前走,路过她座位时,脚步停了。她下意识把习题册往回拢了拢,那是她昨晚熬到半夜写的,上面画满了红笔标注的疑问,有些地方还被橡皮擦得发毛。

王老师的目光落在习题册上,扫了两眼,鼻子里“哼”了一声,很轻,却像根针,扎得她瞬间绷紧了背。他没说话,抬脚往前走了,走到前排那个数学尖子桌前,弯下腰,指着卷子上的题笑:“这步思路巧啊,比我讲的还省劲,不错。”

尖子生笑着摆手:“还是王老师您讲得透。”

那笑声飘过来,落在她习题册的红笔疑问上,显得格外响。她攥着笔,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坑,没抬头——她早就学会了不抬头,不管是别人讨论成绩,还是王老师夸别人,她都低着头,假装在看题,假装那些话都飘不到她耳朵里。

课间操时,她没去。班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她趴在桌上,把脸埋进臂弯。桌上的草稿纸堆得厚,都是演算废了的,上面画满了叉,有她自己画的,也有王老师批改时画的。她翻出一张还算干净的,想再算一遍上周卡壳的解析几何题,刚画了个坐标系,就听见教室后门响了。

是王老师,他忘了拿教案,回来取。路过她座位时,又停了。她没抬头,笔悬在纸上,手在抖。

“别熬太晚。”他突然说,声音比平时沉,“没用。”

她猛地抬头,想说“我能行”,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王老师已经拿着教案走了,后门“咔哒”响了一声,教室里又剩她一个人。她盯着那张画了一半的坐标系,笔“啪”地掉在桌上,滚到地上。她没捡,就那么坐着,看着窗外。

操场上传来广播操的音乐,还有同学说笑的声音,很热闹。可那热闹像隔着一层玻璃,看得见,听得到,却融不进去。她想起刚上高中时,她还跟同桌一起去操场跑步,说要考同一所大学,同桌笑她“野心大”,她当时拍着胸脯说“数学能拿下,怕什么”。

现在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拿下就能拿下的。就像她熬了无数个通宵,把课本翻得卷了边,把习题册写得密密麻麻,可分数还是往下掉。就像她鼓起勇气问同学题,得到的不是“我教你”,是“讲了你也听不懂”。就像她对着镜子给自己打气,说“再试试”,可看到成绩单上的名字,那点劲瞬间就泄了。

放学时,她没去自习室,也没回出租屋,就沿着街慢慢走。天阴着,像是要下雨,风卷着落叶往脚边跑。路过一家文具店,橱窗里摆着新出的错题本,粉的蓝的,印着可爱的图案,她盯着看了会儿,想起自己买的错题本,封面早就磨掉了,里面写满了红笔批注的“错”,突然觉得没意思——买再多本子,写再多字,又有什么用呢?

手机响了,是爸爸。她看着屏幕亮着,响了一遍又一遍,没接。直到屏幕暗下去,她才把手机塞回兜里,往公交站走。站台广告上印着重点高校的照片,图书馆亮着灯,学生们抱着书笑,她别过头,看着马路对面的树。

树叶子黄了大半,被风吹得哗哗响,像在哭。

回到出租屋时,天已经黑了。她没开灯,摸黑坐在椅子上,窗外的路灯照进来,在地上投出长条形的光,正好落在那堆辅导书上。她盯着那堆书看,突然觉得它们像一堵墙,堵在她面前,高得望不到头,她怎么爬都爬不过去。

桌上的台灯线垂着,她伸手拽了拽,灯亮了,暖黄的光洒下来,照亮桌角的周测卷。红色的分数刺眼,她拿起卷子,想揉了,又停住,手指划过那些红叉,突然笑了——笑得喉咙发紧,眼睛发酸。

她想起小时候生病,妈妈带她去庙里烧香,说拜了佛就不疼了。她当时趴在妈妈背上,看着庙里的香炉冒白烟,觉得佛是万能的。

这个念头冒出来,吓了她一跳,可跟着又涌上来——反正试了所有办法都没用,不如……试试?

她猛地站起来,翻遍了兜里的零钱,凑了几十块,抓起外套就往外跑。楼下的出租车正好有空车,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声音发颤:“去城郊的那个寺庙,就是……有老佛像的那个。”

司机瞥了她一眼:“那么远,这时候去?快关门了吧。”

“麻烦您快点。”她攥着兜里的零钱,手心又开始冒汗。

车开了很久,一路往城郊走,路灯越来越少,最后只剩车灯照在黑沉沉的路上。她看着窗外的树影往后退,心里像揣着团乱麻——她知道这很荒唐,一个高中生,不去刷题,跑去求佛,说出去能被人笑掉大牙。可除了这个,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了。

数学这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同学的眼神像针,王老师的话像石头,连爸妈的电话都成了负担。她像被困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笼子里,找不到出口,只能抓住这根荒唐的稻草。

车停在寺庙门口时,门果然关了大半,只有侧门留着条缝。她付了钱,攥着零钱往门里跑,鞋踩在石子路上,发出“哒哒”的响。院子里很静,香炉里还冒着烟,一缕缕往天上飘,混着夜的凉气,呛得她鼻子发酸。

大殿里黑着,只有佛像前点着两盏长明灯,昏黄的光映着佛像的脸,看不清表情。她走到蒲团前,犹豫了下,还是跪了下去。膝盖磕在硬邦邦的蒲团上,疼得她缩了下,可她没动,就那么跪着,盯着那两盏灯。

“佛啊,”她低着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掉在蒲团上,洇出一小片湿痕,“求你……给我开点慧根吧。”

“我想把数学学好,就一点点……”

“我不想拖后腿,不想让我爸妈操心,不想……让人看不起……”

她连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蒲团上,闷响在空荡的大殿里飘。手心蹭在粗糙的蒲团布上,火辣辣地疼,她没管,只是攥着拳头,盯着香炉里的烟——烟往上飘,散在黑暗里,像她那些说不出口的话,终于有了个地方落。

旁边的功德箱旁摆着祈福牌,木头做的,上面能写字。她摸出兜里剩下的零钱,投了几块进去,拿起一块空白的牌,借着长明灯的光,用旁边的笔写“学业有成”,又写“开智慧”,笔杆太滑,字写得歪歪扭扭,可她盯着那几个字,心里竟真的生出点微弱的盼头。

或许……真的有用呢?

她把祈福牌挂在旁边的架子上,风吹过,架子上的牌都轻轻晃,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她站在蒲团前又看了会儿佛像,才转身往外走。

走出寺庙时,天边已经泛白了,远处的树影透着点青灰色。她攥着兜里剩下的零钱,走在空无一人的路上,晨风吹过来,凉飕飕的,可她心里那点微弱的盼头,像颗小火苗,颤颤巍巍地燃着——不管荒唐不荒唐,这是她现在能抓住的,唯一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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