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山狼”团队的进驻，像一块投入平静池塘的石头，在青山村漾开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涟漪。他们行事低调，以省城来的地质普查队名义租住了村东头几间闲置的老屋，白天扛着仪器在村子周围、尤其是后山外围进行“勘探”，晚上则门窗紧闭，只有微弱的灯光和偶尔的仪器嗡鸣声透出。

村民们起初有些好奇，但见这些人除了测量就是打钻取样，问起来也只说是例行公事，查查地下水和岩层结构，便渐渐失去了兴趣，只当是又一轮形式主义的考察。

只有程嘉禾知道，这些人的“勘探”路径，精准地覆盖了之前那冰冷探测波动出现过的所有区域，并且围绕着古井和后山，布下了一张无形的、由高科技传感器和能量探测器构成的监控网络。苏晚星那间宿舍，则成了临时的指挥和信息处理中心。

程嘉禾被要求尽量保持日常活动，但他的感知能力，成为了“山狼”团队最重要的、仪器无法替代的情报来源。他需要定期向苏晚星和“山狼”汇报自己对土地脉动、后山“灵”的状态，以及任何异常能量波动的直觉感受。

这种“合作”起初让他有些不适。“山狼”其人，目光如炬，言语简洁直接，带着一种军人的硬朗和不容置疑。他对程嘉禾那些玄乎的“感觉”和“共情”，并未表现出轻视，但也绝无苏晚星那种研究者的好奇与探究，更像是在冷静地评估一件特殊武器的性能参数。

“目标区域东南偏角，地表下三至五米，能量读数有0.3%的异常衰减，持续时间七秒。程嘉禾，你当时有什么感觉？”“山狼”指着屏幕上一条细微的波动曲线，问道。

程嘉禾努力回忆着：“好像……有一瞬间，觉得那块地方的‘气’有点‘涩’，像是水流遇到了看不见的沙子，但很快就过去了。”

“山狼”点点头，在记录本上快速写下：“感知吻合。标记为C级异常波动，可能为残余污染能量散逸或未知干扰。持续监控。”

这种将模糊感觉与精确数据对应的过程，对程嘉禾而言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他开始学着用更准确的语言描述自己的感知，试图在那混沌的精神图景中，建立起更清晰的坐标。

在苏晚星的引导和“山狼”团队带来的压力下，他对自身能力的掌控，竟在短时间内有了明显的进步。那本《地祇安灵杂录》上的粗浅法门，他练得越发纯熟，虽然还远达不到古籍中描述的“内视周天”、“沟通鬼神”的境界，但至少能更自如地收束心神，在一定时间内维持那种与土地连接的“同调”状态，而不至于轻易迷失或透支。

他甚至尝试着，在进行“精神抚触”时，不仅仅传递安宁的意念，还尝试将一丝微弱的、来自地脉灵泉的纯净生机，如同春风化雨般，导向后山那悲伤意识的核心，尤其是那处残留着污染的“伤口”。

效果微乎其微，如同试图用一杯清水去稀释整片墨海。但他能感觉到，那深沉的悲伤中，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仿佛沉睡的巨人在无意识中，对这丝外来的、善意的滋养产生了本能的回应。

这天，“山狼”将程嘉禾和苏晚星叫到临时指挥点。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严肃。

“我们捕捉到了一些东西。”他调出一段经过处理的能量频谱图，上面有几条极其细微、几乎与环境背景噪音融为一体的扭曲波形，“这些信号的特征，与程嘉禾之前描述的冰冷探测波动高度吻合，但更加隐蔽，采用了某种……自适应伪装技术，如果不是我们启用了最高灵敏度的量子干涉仪，根本发现不了。”

他放大图像：“信号源无法精确定位，似乎在不断移动，或者本身就是一个分布式的探测网络。其技术层级，远超目前公开的任何民用甚至部分军用技术。更重要的是……”

他切换画面，显示出一张卫星热成像图，图上青山村区域被标注出几个极其微弱的热源异常点。

“我们怀疑，对方可能使用了某种基于生物拟态或能量拟态的微型探测器，甚至可能是……纳米级别的。它们像灰尘一样散布在环境中，极难被发现。”

纳米探测器？程嘉禾心头一凛。这意味着，对方可能已经无孔不入！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还是污染古井和后山吗？”苏晚星问。

“不确定。”“山狼”摇头，“从行为模式看，更偏向于高精度的情报收集和环境建模。他们在绘制这片区域的能量地图，标记所有异常点，包括古井、后山，以及……程嘉禾你经常活动的区域。”

程嘉禾感到一股寒意。自己也被重点标记了？

“那我们怎么办？”他问道。

“两条线。”“山狼”伸出两根手指，“一，我们会尝试研发针对性的反制手段，看能否干扰或清除这些‘纳米灰尘’。二，我们需要利用我们的优势，打乱对方的节奏。”

他的目光落在程嘉禾身上：“你的能力，是我们最大的不对称优势。他们依赖技术探测，而你依靠的是与土地本源的联系。或许……我们可以主动设置一些‘陷阱’。”

“陷阱？”

“对。”苏晚星接过话头，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比如，我们可以选择几个次要的、能量反应轻微异常的地点，由你主动引导地脉能量，制造出短暂的、类似‘灵泉’或‘污染源’的能量爆发假象。看看对方的探测网络会作何反应，能否借此判断他们的意图，甚至……引蛇出洞。”

这个计划大胆而冒险。主动暴露，很可能引来更猛烈的攻击。

程嘉禾沉默着。他能感觉到脚下土地的脉动，能感受到后山“灵”沉睡的呼吸。将这片土地的力量，用作诱饵……

但他也明白，一味的防御无法解决问题。敌人隐藏在暗处，技术高超，不找出他们，青山村永无宁日。

他抬起头，看向苏晚星和“山狼”，眼神逐渐坚定。

“我需要知道具体怎么做。”

新的攻防战，将在无形的层面展开。而他，这片土地选中的守护者，将第一次主动出击，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窗外，阳光明媚，青山村依旧是一副恬淡的田园景象。但程嘉禾知道，在这幅画卷之下，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悄然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