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抉择只在瞬息之间。外部是“熵影”愈发疯狂的进攻，能量武器撞击在临时防御工事上爆开的刺目光芒，以及苏晚星三人愈发急促的喘息和“匕首”负伤后的闷哼；内部是自身濒临崩溃的精神，以及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疯狂侵蚀的负面洪流。

退，则前功尽弃，“山心”失守，土地病根暴露，万劫不复。

进，则九死一生，以身饲虎，赌一个渺茫的转化可能。

程嘉禾眼中血丝密布，意识在痛苦的深渊边缘摇摇欲坠，但那与土地深度绑定后产生的、近乎本能的守护意志，以及白玉小树反馈而来的那一丝温和坚韧的本源之力，成了他最后、也是最坚固的锚点。

“就是现在！”

他心中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不再去对抗那无尽的负面情绪，反而做了一个惊人之举——他主动放开了部分精神壁垒，如同打开了一道泄洪的闸门！

不是任由其摧毁自己，而是以一种近乎自毁的勇气，引导着这股混合了万古痛苦、战乱、贪婪的负面能量洪流，不再冲击他的意识核心，而是沿着他与白玉小树、与脚下地脉的连接通道，狠狠撞向了那颗他选定的、内部光晕剧烈翻滚的水晶果实！

他要以这颗“毒果”为熔炉，以自身为催化剂，以地脉灵泉的生机和土地本源之力为薪柴，行那逆天改命之举——负能转化！

“轰——！！！”

当那股庞大的负面洪流与水晶果实接触的刹那，整个石室仿佛被投入了无形的风暴中心！乳白色的符文光华疯狂闪烁，明灭不定！白玉小树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颗被选中的水晶果实，更是瞬间变成了一个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漩涡，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吸力！

程嘉禾首当其冲！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撕扯、被碾压、被投入了无间炼狱！无数扭曲的哀嚎、疯狂的呓语、绝望的嘶吼，如同亿万根钢针，疯狂地穿刺着他的每一寸感知！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的痛苦瞬间将他淹没！

“噗——！”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剧烈抽搐，皮肤表面甚至开始浮现出不祥的黑色纹路，那是负面能量开始侵蚀他肉身的迹象！

“嘉禾！”洞口的苏晚星透过缝隙看到这一幕，心胆俱裂，想要冲进来，却被一阵猛烈的火力压制了回去。

程嘉禾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浮沉，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湮灭。但他那紧握着白玉树干的手，却如同焊死了一般，没有丝毫松动！

他不能放弃！他代表着这片土地最后的希望！

在这生死关头，他脑海中那首熟悉的、荒腔走板的农谣，再次不受控制地、顽强地响了起来！这一次，调子不再是祈愿，不再是安抚，而是带着一种与天争、与地斗、向死而生的不屈与倔强！

“嘿——嚯——哟——！”

“地——肥——水——美——好——种——田——！”

“来——年——谷——满——仓——哎——咯——喂——！”

这朴拙却充满生命力的韵律，混合着他自身顽强的意志，以及地脉灵泉不断涌来的清凉生机，竟在这无尽的黑暗与痛苦中，硬生生撑开了一小片属于“生”的领域！

与此同时，他胸口那块碎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光芒，仿佛与他，与这石室，与这片土地达成了最终的共鸣与融合！

奇迹，就在这最绝望的时刻，悄然发生！

那颗漆黑如墨、疯狂吞噬能量的果实漩涡，其核心深处，突然亮起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点！

那光点初时如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熄灭。但在程嘉禾以生命为代价的支撑下，在农谣韵律的滋养下，在地脉本源之力的灌注下，它竟顽强地坚持了下来，并且开始……缓慢地吞噬周围的黑暗！

不是湮灭，而是转化！

漆黑的负面能量，如同遇到了克星，被那一点金光不断地吸收、提纯、重塑！金光逐渐扩大，从一点，变成一簇，再变成一片！

程嘉禾承受的痛苦并未减少，但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原本充满绝望与暴戾的负面能量，其性质正在发生根本性的改变！其中的“痛苦”被提炼成了“坚韧”，“绝望”被转化为了“希望”，“暴戾”被磨砺成了“守护”的意志！

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程嘉禾的身体和精神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但他眼中那点金色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洞外的战斗声不知何时减弱了。“熵影”的成员似乎被石室内爆发出的、这种超越他们理解的诡异能量变化所震慑，攻势出现了迟疑。

苏晚星抓住机会，与“匕首”、“岩石”配合，发动了一波反击，暂时将对方逼退了一段距离。

也就在这时——

石室内，那颗水晶果实内部的黑暗被彻底驱散！它不再漆黑，而是变成了一颗纯净剔透、内部流转着温暖金色光晕的全新果实！一股磅礴、温和、充满生机与净化意味的能量波动，从中散发出来！

第一颗“毒果”，转化成功！

这股新生的、正向的能量，如同甘霖般反馈回来，一部分融入程嘉禾近乎干涸的体内，迅速修复着他的伤势，抚平着他精神的创伤；另一部分则顺着白玉小树的根系，反向注入地脉，开始温和地净化着这片土地积累的沉疴！

程嘉禾浑身一轻，那无尽的痛苦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与新生的土地力量水乳交融的舒畅与强大感！

他成功了！不仅暂时化解了危机，更为治愈这片土地，找到了真正的道路！

他缓缓抬起头，抹去脸上的血污，眼中金色的光芒一闪而逝。他看向石壁上那些光华稳定下来的符文，看向那株似乎轻松了一些的白玉小树，看向剩余那几颗尚未转化的“毒果”。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但希望的火种，已经在他手中点燃。

洞外，隐约传来了“山狼”小队支援抵达的声响，以及“熵影”组织仓促撤退的动静。

程嘉禾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活力。

风暴暂歇，而属于青山村、属于这片土地的新生，正伴随着那颗金色果实的成熟，悄然降临。

他，程嘉禾，这个曾经的返乡青年，如今已真正成为这片土地的脊梁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