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莲花坞的晨雾还未散尽,朦胧的雾气中隐约可见几只白鹭掠过湖面。
一群穿着鲜艳的媒婆浩浩荡荡地登门了,她们踏着晨露而来,
绣花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为首的媒婆头戴大红绢花,
耳垂上金坠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身后跟着的小丫鬟们提着沉甸甸的大红礼盒,盒面上烫金的"囍"字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恭喜江宗主!贺喜江宗主!"
媒婆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吉祥话,脸上的脂粉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厚重,
谄媚的笑容堆满了皱纹。她们争先恐后地递上拜帖,生怕落于人后。
其中一个媒婆更是夸张地挥舞着绣着鸳鸯的帕子,声音尖细得刺耳:
"江宗主啊,这可是上官家嫡女的庚帖,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哪!"
江澄站在回廊下,紫色的衣袍在晨风中微微摆动。他阴沉着脸,目光扫过那些刺眼的红色礼盒,
指节在袖中攥得发白。这些媒婆的聒噪让他他额角青筋暴起,
转身就往魏无羡的院落疾步走去,靴底踏在木制回廊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刚到院门口,江澄脚步一顿。院门上挂着蓝氏特有的卷云纹风铃,
在晨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直接闯进去的冲动,
抬手敲了敲门。指节叩在檀木门上的声音在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开门的却是蓝曦臣。他依旧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月白色的长衫纤尘不染,
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戒备。晨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江宗主,这么早前来,可是有要事?"
蓝曦臣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疏离。他站在门
口,身形虽不魁梧,却恰到好处地挡住了江澄的视线。
江澄的目光越过他,往内室张望。透过半开的门缝,能看到内室案几上还放着昨夜未收起的酒壶和两个倒扣的酒杯。
"魏无羡还没起吗?"
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话音刚落,一道白色身影就挡在了他的视线前。蓝忘机不知何时出现在蓝曦臣身侧,
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晨光为他俊美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眼神冷冽如冰,右手已经按在了避尘的剑柄上。
"江宗主,请自重。"
蓝忘机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握着避尘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他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意,连带着院中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
江澄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我和魏无羡从小一起长大,他什么样我没见过?现在让我自重,是不是太晚了?"
他故意提高音量,声音在清晨的院落中格外刺耳,
"魏无羡!你给我出来!"
内室传来一阵窸窣声,似乎有人被吵醒了。接着是衣物摩擦的声响和一声含糊的嘟囔。
蓝忘机的脸色越发阴沉,周身灵力隐隐波动,发梢无风自动。
蓝曦臣见状,轻轻按住弟弟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今时不同往日,"
蓝曦臣转向江澄,语气依然温和,却多了几分警告的意味。他袖中的手指微微蜷起,随时准备结印。
"阿羡如今是我和忘机的道侣,江宗主此举实在有失体统。"
江澄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此刻更是被彻底点燃。他冷笑一声,紫电在腰间发出细微的嗡鸣:
"我与魏无羡是师兄弟,我们如何相处是我们的事,何时轮到外人置喙?"
说着就要往里闯,靴子重重地踏在门槛上。
蓝曦臣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他抬手召唤出裂冰,寒光在晨雾中闪烁:
"江宗主,如今想起你与阿羡是师兄弟了?十六年前你明明看见忘机把他拉上来了,为何还要刺出那一剑?"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直刺江澄心口。他身形一晃,脸色瞬间煞白。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悬崖边,魏无羡苍白的脸,还有自己刺出的那一剑...
"若不是你那一剑,他不会对这个世间彻底绝望。"
蓝曦臣步步紧逼,声音越来越冷。他每说一个字,江澄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忘机好不容易把他送回夷陵乱葬岗,他当时正在销毁阴虎符最关键的时候,你却带着仙门百家闯了进去!"
江澄踉跄后退一步,嘴唇颤抖着想要辩解,却发不出声音。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场景:
魏无羡站在血池边,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是令人心惊的绝望...
"若不是你,他不会心神失守,最后被万鬼反噬而死!"
蓝曦臣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怒意,一向温和的面容此刻冷若冰霜。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起你们是师兄弟?"
江澄的紫电在腰间嗡嗡作响,他红着眼睛吼道:
"若不是魏无羡当时非要救仙门百家的弟子,温晁也不会找到对莲花坞下手的机会!"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十六年来积压的怨恨与痛苦倾泻而出。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战火。蓝曦臣的裂冰发出刺耳的嗡鸣,蓝忘机的避尘也同时出鞘。
两道寒光直逼江澄而去,江澄仓促间召出紫电抵挡,三人在院中战作一团。
剑气纵横,灵力激荡。院中的花木被余波震得七零八落,一株精心培育的玉兰被拦腰斩断,
花瓣如雪般飘落。假山石崩裂开来,碎石飞溅,在青石板上留下道道划痕。
江澄修为虽然高深,但境界摆在那里,更何况又在蓝氏双璧的联手,很快就落了下风。
他的发冠被剑气震落,黑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更添几分狼狈。
一个不慎,被蓝忘机一剑划破了衣袖,鲜血顿时染红了紫色的衣料。
蓝曦臣更是对着胸口打了一掌,江澄只觉得体内灵力紊乱,
猛的吐出一口心头血,在青石板上绽开一朵刺目的红梅。
就在这时,内室的门突然打开。魏无羡披着外袍,睡眼惺忪地走出来,
一头乌发凌乱地散在肩上,衣带都还没系好:
"大清早的,吵什么呢......"
话未说完,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得清醒过来。
"住手!"
魏无羡大喊一声,冲到三人中间。蓝忘机见状急忙收剑,但还是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鲜血顺着白皙的手臂滑下,滴落在青石板上。
魏无羡顾不上疼痛,一把抓住江澄的手腕:
"江澄!你发什么疯?"
他的手指触到江澄腕间的脉搏,感受到那里急促的跳动。
江澄看着眼前活生生的魏无羡,眼中的怒火渐渐被复杂的情绪取代。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蓝曦臣收起裂冰,走到魏无羡身边,心疼地看着他手臂上的伤:
"阿羡,你没事吧?"
他从袖中取出雪白的手帕,轻轻按在伤口上。
魏无羡摇摇头,目光却一直盯着江澄:
"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里带着困惑和担忧,眉头紧锁。
院中一时陷入沉默,只有晨风吹动破碎的枝叶发出沙沙声响。
一只受惊的麻雀从断枝上飞起,扑棱着翅膀消失在晨雾中。
江澄看着魏无羡关切的眼神,突然觉得无比疲惫。十六年的恩怨,在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他甩开魏无羡的手,转身大步离去,紫色的衣袍在晨雾中渐渐模糊,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魏无羡想追上去,却被蓝忘机拉住:
"让他冷静一下。"
蓝忘机的声音很轻,他的手指温暖而有力,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看着江澄消失在晨雾中的身影,魏无羡叹了口气。晨光穿过破碎的院门,
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是十六年的时光,
还有那些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就像这满院的狼藉,即使修复,也会留下抹不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