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氏门生匆匆穿过回廊,木质地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晨起的鸟儿在枝头啁啾,
衬得这脚步声愈发急促。他在小莲花坞前停下,恭敬行礼时衣袖带起一阵微风:
"泽芜君,含光君,逍遥君。"
蓝曦臣放下手中的茶盏,白瓷杯底与檀木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温润如玉的脸上浮现一丝疑惑:
"有何事?"
"江宗主已在山门前站了一夜。"
门生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忍,
"弟子们几次相劝,他都置若罔闻。"
魏无羡正在把玩陈情的手指突然僵住,黑色的笛身在他掌心转了个圈,
暗红的穗子轻轻晃动。他抬眼看向门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可曾说过什么?"
"江宗主始终沉默不语。"
门生摇头,
"只是...弟子见他眼眶发红,似是哭过。"
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蓝忘机默默握住魏无羡微凉的手,感受到对方指尖的轻颤。
案几上的熏香袅袅升起,在三人之间织就一张无形的网。蓝曦臣轻轻挥手示意门生退下,
待脚步声远去后,三人之间的空气愈发凝重。
许久,魏无羡突然起身,衣袂带起一阵清风,惊动了案几上摊开的书卷。
"我去看看。"
蓝曦臣与蓝忘机同时站起,白衣翩跹间,蓝曦臣温声道:
"我们陪你同去。"
他的目光中含着担忧,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裂冰的剑穗。
魏无羡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有些话...需要单独说。"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
"就像当年在莲花坞,有些事也只能我们两个人解决。"
不等回应,他已转身走向山门,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
蓝曦臣,蓝忘机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默默注视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山门前,江澄的背影挺拔如松。晨露打湿了他的靴子,在青石上留下淡淡的水痕。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紫色的眼眸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情绪——愤怒、悔恨、痛苦,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期待。
两人相对而立,山风卷起他们的衣角,紫色的宗主服与黑色的常服交织在一起,
又很快分开,仿佛要将这十三年的恩怨都吹散。远处传来晨钟的声音,悠长而空灵,在山谷间回荡。
"江宗主不回莲花坞,站在云深不知处山门前做什么?"
魏无羡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平静得听不出喜怒,但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微微颤抖。
江澄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决绝?"
他的目光扫过魏无羡腰间的陈情,又落在他束发的红色发带上——那是他们年少时一起在云梦买的。
魏无羡望向远处的云海,那里的雾气正在渐渐散去,露出青翠的山峦。
他轻叹一声,呼出的白气在清晨的冷空气中迅速消散:
"江叔叔曾与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江澄的声音突然颤抖,像是预感到什么。
"他说,若是有一天阿澄做了什么让你难过的事,看在我们面子上别同他计较,原谅他。"
魏无羡转过头,直视江澄的眼睛,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所以这些年,无论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不曾真正计较。可是江澄..."
他的声音突然凌厉起来,像出鞘的利剑:
"你不该对蓝涣、蓝湛出手,甚至打伤他们,从莲花坞回来后,两人就昏迷了。"
江澄眉头紧锁,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不可能!当时我根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想起了什么。
"重点不在这里!"
魏无羡突然提高声音,惊飞了枝头的鸟儿,
"是你先出言侮辱,他们才会反击。他们心疼我,才会与你动手。"
他的眼圈微微发红,声音却愈发坚定,
"你怎么对我都可以,但他们不行。他们是我的道侣,是我要用余生守护的人。"
山间的雾气又渐渐聚拢,将两人的身影笼罩其中。江澄的脸上不知何时已布满泪痕,他声音哽咽:
"魏无羡...就不能最后原谅我一次吗?”
魏无羡摇摇头,眼中的决绝让江澄心头发冷:
"江澄,我也是人,会痛会累。这些年,我真的很累了。"
他深吸一口气,山间的冷空气刺痛了他的肺部,
"对不起,本想陪你更久些,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江澄突然抓住魏无羡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就因为我伤了他们?就因为他们是你道侣?那我们从小到大的情谊..."
他的声音破碎不堪,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不是因为他们!"
魏无羡挣脱开来,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
"是因为我终于明白,无论我们怎么粉饰太平。我们之间都无法回到过去了。"
他望向远处的朝阳,那里正迸发出万道金光,
"既然回不去了,何必强求,我们都该往前走了,毕竟人不总靠着记忆过活是不是?"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柔和下来,像是平时教导小辈时的样子:
"江澄,以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莫要冲动行事。你说话实在太难听,很容易得罪人,这点也要改。"
江澄突然拉住魏无羡的衣袖,布料在他指间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师兄。"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魏无羡身形一僵,但他很快回过神来。
魏无羡抽回自己的衣袖,在自己眉心点了一下,金光一闪而过——这是封印了他本身所有灵力,这一刻他只是普通人。
他随即躬身向江澄行礼,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
"江宗主珍重。"
说完转身往云深不知处里面走去,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在他身后,
江澄颓然跪地,三毒跌落在一旁,发出清脆的声响。晨光中,
一滴泪水落在青石板上,很快就被蒸发了,仿佛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