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守域者的最后通牒还剩两天,草原的空气里仿佛都飘着紧绷的弦。沈砚把老约翰给的黄铜哨子系在手腕上,走路时会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像个安心的提醒。
白灵这两天变得格外安静,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望着远处的风车出神。沈砚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却没戳破,只是变着法子做些她爱吃的东西——蜂蜜烤苹果、奶油蘑菇汤,用烟火气一点点熨帖她紧锁的眉头。
这天下午,白灵忽然翻出那本植物图鉴,在最后一页的星空图上画了些奇怪的符号。那些符号歪歪扭扭的,像流动的光带,又像展开的羽翼,和守域者图腾上的锯齿状线条截然不同。
“这是……光域的星图?”沈砚凑过去看,发现那些符号间用银粉连了线,在阳光下闪闪烁烁。
“是引航者才能看懂的星轨。”白灵的指尖划过一条银色的线,“星核变暗后,这些轨道就乱了,守域者以为是我记错了,其实是星核在自己调整方向。”
沈砚看着那些交错的线条,忽然想起她之前说的“暗礁”:“它在避开暗礁?”
“嗯。”白灵的眼睛亮了些,“就像船会绕开礁石,星核也在带着光域往安全的地方移。守域者太执着于旧轨道,才会觉得是我出了问题。”
她忽然抓起沈砚的手,把一根银粉线缠在他的指尖:“你看,这条最亮的线,尽头指向这里。”
银粉线的末端,恰好落在图鉴里一片绿色的草原图案上——和沈砚窗外的景象几乎一模一样。
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你的意思是……”
“星核在指引我来这里。”白灵的声音带着点激动,又有点不敢相信,“它知道这里安全,知道……有能保护我的人。”
壁炉里的火光映在她眼底,像两簇跳动的小火苗。沈砚看着那根银色的线,忽然觉得那些看似偶然的相遇,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星核的安排。
傍晚时,老约翰又送来了些东西——一捆晒干的荆棘,还有个装着黑色液体的陶罐。“玛莎说这玩意儿能驱邪,”他把东西往地上一放,眼睛往窗外瞟了瞟,“我刚才看见草场那头有黑影在晃,你们晚上警醒点。”
“谢谢您,约翰叔。”沈砚接过陶罐,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像松油混着硫磺。
“谢啥,”老约翰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玛莎烤了馅饼,明早我给你们送来。”他走出门时忽然回头,对着白灵笑了笑,“小姑娘,你的翅膀很漂亮,别总藏着。”
白灵的脸“腾”地红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没像之前那样慌乱。
等老约翰走远,沈砚才发现白灵的羽翼在轻轻颤动,银粉像星星一样落在地上。“他……他怎么知道?”
“地脉气能让他看见光。”沈砚想起她说的“地脉气”,忽然明白了,“就像你能听见风语,他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白灵低下头,指尖轻轻捻着衣角:“他说……我的翅膀很漂亮。”这是第一次,有人不是因为“引航者”的身份,不是因为羽翼的光芒,只是单纯地说它漂亮。
沈砚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伸手,轻轻拂过她羽翼边缘的绒毛:“本来就很漂亮。”
白灵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着水光,却没掉下来。她往沈砚身边靠了靠,羽翼轻轻搭在他的胳膊上,像在回应他的话。
夜里,沈砚按照老约翰的嘱咐,把荆棘枝插在栅栏上,又在门轴上涂了些黑色液体。刺鼻的气味混着艾草的清香,在院子里弥漫开来,形成一道奇特的屏障。
“这样他们就进不来了吗?”白灵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荆棘丛,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
“至少能让他们不好受。”沈砚从工具箱里翻出把匕首,递给她,“拿着,防身用。”
白灵摇摇头,把匕首推了回去:“我的羽翼能挡一下,你拿着更有用。”她顿了顿,补充道,“守域者的武器怕铁器,匕首能伤到他们。”
沈砚把匕首揣进怀里,忽然想起什么:“你们光域的人……会死吗?”
白灵沉默了很久,才轻轻点头:“如果羽翼被完全破坏,光就会散尽,像蜡烛燃尽一样。”她看着沈砚的眼睛,认真地说,“但我不怕。”
沈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伸手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不准说傻话,我们都会好好的。”
白灵没说话,只是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壁炉里的火渐渐弱了,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片银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
后半夜,沈砚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惊醒——不是翅膀扇动的声音,而是某种金属摩擦的锐响,像是有人在用利器切割栅栏。
他立刻推醒白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抓起猎枪就往窗边挪。白灵跟在他身后,羽翼在黑暗里绷紧了,银粉像细小的萤火虫,在空气里闪烁。
透过窗帘的缝隙,沈砚看见两个黑影正站在栅栏外,手里拿着某种弯曲的金属钩,试图拨开荆棘丛。那些荆棘枝被钩子弹开时,发出刺耳的声响,黑影的动作却没停,显然没把这点阻碍放在眼里。
“他们不怕荆棘?”沈砚低声问。
“是‘破障钩’,”白灵的声音带着寒意,“能驱散地脉气,荆棘对他们没用。”
话音刚落,就听见“咔哒”一声脆响,一根栅栏被硬生生掰断了。黑影弯腰从缺口钻了进来,动作敏捷得像猫,手里的钩子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沈砚握紧猎枪,心跳得像擂鼓。他看了白灵一眼,用口型说:“躲起来。”
白灵却摇了摇头,羽翼在背后缓缓展开,银粉在黑暗里爆发出一阵明亮的光,像突然亮起的小太阳。“我引开他们,你吹哨子叫老约翰。”
“不行!”沈砚拉住她,“太危险了!”
“相信我。”白灵甩开他的手,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是引航者,知道怎么对付他们。”
她说完,猛地推开窗户,羽翼一振就飞了出去,银粉像流星雨一样洒向那两个黑影。黑影显然没料到她会主动出击,愣了一下才举着钩子追上去。
“拦住她!”其中一个黑影低吼道,声音像金属摩擦,刺耳得很。
沈砚看着白灵的身影在草原上起伏,像只被追逐的白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抓起黄铜哨子,用力吹了三声——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在草原上远远传开,带着急促的求救信号。
几乎是哨声落下的瞬间,远处的风车方向亮起了灯,紧接着传来几声响亮的吆喝,是老约翰的声音。黑影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追。
就在这时,白灵忽然转过身,羽翼猛地张开,银粉在她身前凝聚成一道光墙。追在前面的黑影没来得及刹车,一头撞在光墙上,发出一声惨叫,手里的钩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另一个黑影见状,转身就往栅栏缺口跑,却被及时赶到的老约翰拦住了。老约翰手里拿着根粗壮的木棍,一棍砸在黑影的背上,黑影踉跄了一下,回头甩出钩子,却被老约翰灵巧地躲开。
“玛莎,拿灯来!”老约翰大喊一声,风车方向又亮起了几盏灯,把草场照得如同白昼。
黑影显然怕了光亮,不再恋战,转身就往草场深处跑,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那个被光墙伤到的黑影也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连掉在地上的钩子都没顾得上捡。
沈砚这才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他冲出屋,看见白灵正从天上往下落,羽翼上的银粉黯淡了不少,显然耗费了不少力气。
“你怎么样?”他冲过去接住她,发现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
“没事……”白灵的声音很虚弱,却笑着说,“我把他们打跑了。”
老约翰也拄着木棍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的钩子,眉头皱得紧紧的:“这些狗东西,还真敢来。”他踢了踢钩子,“明天我叫上几个邻居,把栅栏再加固加固。”
沈砚感激地点点头,抱着白灵往屋里走。月光照在两人身上,草原在夜色里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远处的虫鸣,和彼此急促的心跳声。
回到屋里,沈砚把白灵放在床上,发现她羽翼根部的印记又红又肿,显然刚才的光墙对她消耗很大。“都怪我,不该让你去冒险。”他的声音里带着自责。
白灵摇摇头,抓住他的手:“我们赢了,对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星星,“这说明……我们能打败他们。”
沈砚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心里又酸又软。他俯下身,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像在封印一个承诺。“对,我们能打败他们。”
窗外的月光正好,透过窗户照在床沿,给白灵的羽翼镀上了层柔和的光。沈砚坐在床边,看着她渐渐睡去,心里忽然无比坚定——不管明天还有多少守域者会来,不管光域的危机有多严重,他都会守着她,守着这个家。
因为这里,有他要守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