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刚完成一项刺杀任务，带着伤回到英的庄园复命。空气里有壁炉烧剩的橡木味，混杂着某种极淡的、带着涩感的草药香，祂太熟悉这种味道了，二十年来，祂总藏在英书房的角落。“回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美抬头看去，那个人正是自己父亲：“是……”
英头也没抬，指尖在文件某页停顿：“目标确认死亡?”伤口被绷带勒的发紧，刚才淋雨时浸了水，现在正隐隐发烫，像有根烧红的铁丝埋在肉里，听到英的提问：“是。”祂头也没抬：“次要目标的名单拿到了?”“在加密芯片里。”抬手想解背包，动作牵扯到伤口，候间露出极轻的一声气音，但是祂立刻收住了，站直身体时，听见英翻动纸张的声音停了，英道：“伤在哪?”声音很平静。
祂愣了一下，祂习惯了英的流程：确认任务结果，交代后续安排，最后一句通常是“去处理一下”，现在说“把垃圾丢了”。祂垂下眼，遮住睫毛上沾着的雨珠，平静地开口：“左肋，擦伤。”英抬起头，目光扫过美渗出血迹的作战服：“只是擦伤?”英灰绿色的瞳孔里没什么情绪：“需要我叫医生来验伤吗，星条?”
代号被念出来，后劲的肌肉几不可察的紧绷，祂知道这是警告，在这里，“美”是偶尔带着温度的称呼，而“星条”是祂作为特工的编号，意味着绝对的服从，容不得半点差池。祂低下头：“不必，已经处理过了。”英重新低下头，翻文件的动作重了些，纸页摩擦声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祂顿了顿道：“芯片放桌上，去休息。”
美把芯片放在文件旁，转身时，伤口的疼痛突然尖锐起来，祂踉跄了半步，手撑在玄关的立柱上，雕花的石柱冰凉，贴着掌心时，竟比伤口的烫意更让人清醒。“需要扶?”依旧是那平铺直叙的调子，听不出关切，倒像是检查一件工具是否能正常运作。美直起身，摇了摇头，没有回头道：“不用。”
祂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是英二十年前亲自布置的。墙纸是浅灰色的，家具是深木色的，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书桌，再没有多余的东西。还记得英说“杂物会分神”，祂便从未在屋里摆过任何私人物品，连张照片都没有。
绷带拆下来时，血痂把纱布粘在皮肉上，扯动的瞬间，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汗，子弹擦过肋骨留下的创面上，边缘已经泛出发炎的红，像朵烂在皮肉里的花。洗完澡出来时，祂看见桌子上有一个东西，一个深色的陶瓷小罐，灌口用软木塞封着，上面粘着张泛黄的纸，写着弯弯曲曲的字符，不是祂认识的任何一种文字。灌身微凉，祂晃了晃，里面是膏狀的东西，散发出的味道是玫瑰香。
盯着罐子看了会儿，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带着点自嘲，祂想：大概是管家按英的吩咐准备的吧，英总是这样，关心藏在最规矩的流程里，像给机器上润滑油，不多不少，刚好够祂继续运转。祂拿起罐子，随手放在床头柜最边缘，和那些没拆封的消毒棉、绷带堆在一起。
祂想起刚才在厅里，英翻文件的手指，那是双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握钢笔时总习惯性的轻敲桌面，还记得有次训练……
祂被对手按在地上，英拽着祂的后领把祂提起来，力道大的几乎要捏碎祂的骨头：“站起来，星条，你的命是我的，没资格死在别人手里。”那时祂以为那时愤怒，现在想来，或许只是上司对“财产损失”的惋惜。鬼使神差地用指尖挖了点药膏，抹在伤口边缘，冰凉的触感瞬间压下灼痛，草药的涩味钻进鼻腔，竟奇异的让人平静。
低头看见那抹绿色在皮肤上化开，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大概是祂刚被英捡回来的那一年，发了场高烧，意识模糊里，好像也有谁用带着同样味道的东西擦过祂的额头，指尖的温度比药膏烫，又比壁炉的火凉。祂那时太小，记不清是谁了，或许是管家，或许是哪个顾来照顾祂的护士，总之不会是英，祂那时总是很忙，祂简见到祂的次数，比见到庄园里那只黑猫次数还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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