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更改）

早读课的铃声像一把钝刀，磨得温羽薇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趴在课桌上，摊开的数学课本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像一群张牙舞爪的小虫子，看得她眼睛发花。

昨晚回到宿舍，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哭了很久，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睡去。

此刻脑袋昏沉得厉害，胳膊上被季许媛掐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红痕像一道丑陋的印记，时刻提醒着她昨天在公告栏前的狼狈。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偶尔夹杂着老师踱步的皮鞋声。

温羽薇不敢抬头，她知道季许媛就坐在斜前方的位置，后背似乎总像长了眼睛，能感受到那道若有若无的、带着嘲弄的视线。

“温羽薇。”

突然被点名，温羽薇浑身一激灵，猛地抬起头，对上数学老师严肃的目光。

“这道题的辅助线怎么做？”

老师指着黑板上的几何题，眉头微蹙。

温羽薇盯着黑板上交错的线条，大脑一片空白。

她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教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季许媛转了下头，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然后又慢悠悠地转了回去，仿佛只是不经意的动作。

“上课认真听讲。”

老师的声音沉了沉，没再为难她，点了另一个同学回答。

温羽薇的脸烧得厉害，她重新低下头，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课本上，可那些公式像是活过来一样，在眼前扭曲、旋转，怎么也看不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温羽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往座位底下缩。

她知道，季许媛她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果然，没等她把课本塞进抽屉，季许媛就带着那两个跟班走了过来，故意把脚步踩得很重，在她课桌前停下。

季许媛“哟，温大胖子，刚才怎么不说话了？

季许媛“是不会啊，还是被老师点名吓傻了？

其中一个女生拍了拍她的课桌，发出“砰”的一声响。

周围几个同学假装看书，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温羽薇把脸埋得更低，手指紧紧抠着课本的边缘，指腹都泛白了。

“问你话呢，哑巴了？”

另一个女生伸手想去推她的脑袋。

“住手。”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带着点不耐烦的腔调。

温羽薇和季许媛几人同时抬头看去。

教室后门的门框上斜斜地靠着一个人，染着一头惹眼的海王红的长发，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半只眼睛。

校服外套松垮地搭在肩上，拉链只拉了最底下一颗，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

她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转着一根棒球棍——那棍子看起来沉甸甸的，不像是玩具。

是叶云曦。

全校闻名的“不良头子”。

季许媛脸上的嚣张瞬间收敛了几分，眼神里闪过一丝忌惮，但很快又梗着脖子道：

季许媛“叶云曦，这没你的事，少多管闲事。”

叶云曦嗤笑一声，从门框上直起身，慢悠悠地走过来。

她个子不算矮，加上那股混不吝的气场，竟让季许媛几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叶云曦“不管我的事？”

叶云曦的目光扫过温羽薇通红的眼角，最后落在季许媛脸上，眼神冷了下来，

叶云曦“欺负人欺负到我眼皮子底下，你说是不是我的事？”

季许媛“谁、谁欺负她了？我们就是跟她聊聊天。”

季许媛强装镇定地辩解。

叶云曦“聊天？”

叶云曦挑了挑眉，伸手一把抓住刚才想推温羽薇的那个女生的手腕，力道大得对方“嘶”了一声，

叶云曦“用这种方式聊天？要不要我陪你聊聊？”

那女生疼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

“不用了不用了，云曦姐，我们就是开个玩笑……”

叶云曦松开手，拍了拍自己的袖口，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叶云曦“滚。”

一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季许媛咬了咬牙，狠狠地瞪了温羽薇一眼，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走了。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刚才看热闹的同学都假装忙碌起来，没人敢再看这边。

温羽薇抬起头，看着叶云曦的背影，喉咙有些发堵。

她知道叶云曦，从初中起就在一个学校，对方是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打架、逃课是家常便饭，身边总跟着一群同样不好惹的男生女生。

她一直觉得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却没想到，叶云曦会突然站出来帮她。

温羽薇“谢、谢谢你。”

温羽薇小声说，声音还有点发颤。

叶云曦转过身，没看她，反而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往她桌上一扔。

“啪嗒”一声，一个粉色的暖手宝落在摊开的数学课本上。

是充电式的，摸起来鼓鼓囊囊的，还带着点余温。

叶云曦“喏。”

叶云曦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神飘向窗外，耳根却悄悄泛起一点红，

叶云曦“看你冻得跟鹌鹑似的，拿着。”

温羽薇愣住了，看着那个印着卡通小熊图案的暖手宝，心里忽然涌上一股暖流，冲淡了刚才的委屈和难堪。

她知道叶云曦的性子，嘴硬得像块石头，却总在不经意间做些让人心里发暖的事。

就像初中时，她被几个男生堵在楼梯间抢零花钱，是逃课路过的叶云曦二话不说冲上来，抡起书包把人打跑了。

温羽薇“我不冷……”

温羽薇下意识地想推回去。

叶云曦“让你拿着就拿着。”

叶云曦皱了皱眉，语气有点凶，却没再坚持，转身就要走，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瞥了她一眼，

叶云曦“下次再有人欺负你，跟我说。”

说完，不等温羽薇回应，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背影依旧是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温羽薇拿起桌上的暖手宝，握在手里，小小的一个，却仿佛能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热量，顺着指尖一直暖到心里。

她低头看着暖手宝，又看了看窗外。

操场上，几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正在打篮球，其中一个身影很高挑，投篮的动作干净利落，引来场边女生的一阵尖叫。

是姚景远。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无意间往教学楼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扫过二楼的窗户，没有任何停留，又重新投入到球赛中。

温羽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不疼，却有点闷。

她收回目光，视线落在桌角的垃圾桶上。

垃圾桶里，不知被谁扔了一朵玫瑰花。

花瓣已经有些蔫了，边缘微微发卷，粉色的花瓣上沾了点灰尘，显得格外狼狈。

大概是哪个男生送女生被拒收的，又或者是不小心掉落的。

就像现在的自己。

温羽薇看着那朵被丢弃的玫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放在桌下的手。

因为常年不怎么运动，手指粗粗的，手掌也肉乎乎的。

她再想到季许媛纤细的手腕，想到姚景远毫不留恋的眼神，想到那些无处不在的嘲笑和指点……

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像种子一样在心底破土而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不想永远做那个被嘲笑、被欺负、连喜欢的人都懒得多看一眼的胖子。

她不想每次遇到季许媛都只能低着头，不想在课堂上被点名就大脑空白，不想永远活在别人的目光和议论里。

温羽薇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暖手宝，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明明灭灭，却带着一种蓬勃的生机。

也许，是时候该做点什么了。

比如，先从扔掉抽屉里那包刚拆开的薯片开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生长，缠绕着她的心脏，带着一种既紧张又隐隐期待的悸动。

她不知道这条路会有多难走，但此刻，她第一次有了想要改变的、清晰而坚定的念头。

垃圾桶里的玫瑰还在静静躺着，但温羽薇觉得，自己或许可以不用像它一样，只能在角落里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