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品315

最后一片黑雾在晨光中消融时，清溪峡的水面泛起细碎的金光。冰公主收回了冰封的河岸，庞尊的电流敛入掌心，连曼多拉都松了松紧握权杖的指节——这场持续了太久的战争，终于在硝烟散尽后露出了和平的轮廓。

叶罗丽战士们瘫坐在草地上，汗水浸透的衣服黏在背上，却没人顾得上这些。陈思思靠在孔雀肩头，指尖还残留着魔法共振的麻意；舒言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时间魔法带来的眩晕让他眼前发花；建鹏正和亮彩抢着最后半瓶水，两人笑闹的声音惊飞了水边的水鸟。

所有人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飘向了最安静的那个角落。

王默坐在离水最近的石头上，罗丽就站在她边上。粉色的公主裙沾了泥点，裙摆撕开一道小口，可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却像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雾。她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水面，涟漪一圈圈散开，又被风抚平，像从未存在过。

“终于结束啦！”齐娜伸了个懒腰，菲灵在她肩头蹭了蹭，契约的光芒在两人之间温柔闪烁，“仙境的封印解除后，契约就能自己选啦，我才不要和菲灵分开呢！”

高泰明吹了声口哨，揽住白光莹的肩膀：“本大爷和光莹当然要继续搭档，谁赞成谁反对？”白光莹笑着拍开他的手，光元素在她发梢跳跃，与他的契约印记遥遥呼应。

“我们也不会解除的。”陈思思轻声说，孔雀亲昵地用尾巴扫了扫她的脸颊，“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

议论声像潮水般漫开，几乎所有人都笃定了选择——那些一起闯过的险关、一起流过的眼泪、一起用生命守护过的彼此，早已让契约变成了血脉相连的羁绊。就连冰公主，也只是冷哼一声，默认了这份未曾言说的联结。

王默的手指猛地顿住。

她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条匿名短信，只有一张照片和一行字。照片里是她家小花店的招牌，妈妈正弯腰擦着玻璃，而玻璃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红色的标记；那行字像淬了毒的针：“明晚八点，带你的‘仙子’来指定地点，否则，不止是这家店。”

指尖的温度瞬间消失了。她想起昨天清理战场时，那些藏在树后的黑色西装身影，想起他们手里仪器闪烁的红光，想起其中一人对着对讲机说的话：“治愈系仙力样本价值最高，优先捕获。”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人类的女孩。”水王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溪水般的凉意，“你在想什么？”

王默猛地回头，撞进他深邃的蓝眸里。那里面映着她的影子，也映着他未说出口的关切。她慌忙移开视线，指尖在口袋里将那张刚收到的纸条攥得变形——那是今早门缝里塞进来的，打印着“叶罗丽仙子研究计划”的字样，附带着一张罗丽的素描，旁边标注着“目标1：治愈能力解析”。

“没什么。”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耳语，“就是有点累了。”

罗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主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帮你看看。”

“不用。”王默避开她的手，站起身时动作有些僵硬，“我有件事……想跟你说（罗丽）。”

喧闹声瞬间停了。所有人都看向她，眼里带着好奇。

王默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的瞬间，一道璀璨的金光从她胸口涌出——那是灵犀之力，曾在最危急的时刻为她注入力量，此刻却像被抽走的丝线，顺着她的指尖飘向空中，凝成一颗耀眼的光球，朝着灵犀阁的方向缓缓飞去。

“主人？！”罗丽惊得后退一步，“你在干什么？灵犀之力可以……”

话音未落，王默左手手心上的蓝色水印记突然发烫，蓝光顺着她的肌肤游走，像一条急于回归的鱼，最终化作一道溪流，汇入水王子伸出的掌心。他下意识地握住那缕熟悉的力量，却感到指尖传来一阵刺骨的空茫——那里面，再也没有属于她的温度了。

“你疯了吗？”建鹏猛地站起来，“灵犀之力还给他们就算了，水印记为什么要……”

“因为它们本就不属于我。”王默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战争结束了，该还的，都该还回去了。”

她转向罗丽，粉色的公主裙在风里轻轻晃动，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罗丽，我们解除契约吧。”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水面上，炸开的回声震得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你说什么？”罗丽的声音在发抖，眼眶瞬间红了，“主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吗？”

“就是因为经历了那么多，才要这么做。”王默的指尖在颤抖，却强迫自己直视她的眼睛，“仙境需要你，你的家人和朋友都在那里。人类世界太危险了，你不该留在这里。”

“危险？”陈思思皱紧眉头，“现在战争结束了，还有什么危险？”

王默避开她的目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映出她苍白的脸。她点开通讯录，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被她毫不犹豫地删除——陈思思、舒言、建鹏、齐娜……她闭了闭眼，按下了删除键。

“你干什么！”舒言忍不住上前一步，“就算解除契约，我们还是朋友啊！”

“不是了。”王默摇摇头，将手机狠狠砸在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格外刺耳，她用脚尖碾过屏幕，直到那片光亮彻底熄灭，“从现在起，不是了。”

“为什么？”陈思思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可以一起面对的，不管是什么事……”

“不能。”王默的声音突然拔高，又在瞬间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忘了我，忘了今天的一切。好好生活，不要找我，不要联系我，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她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在逃跑。罗丽想追上去，却被水王子一把拉住。他望着王默踉跄的背影，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他能感觉到，她在撒谎。她的心跳乱得像团麻，她的气息里藏着难以言说的恐惧，可她身上属于仙境的痕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消退，仿佛要彻底抹去自己存在过的证明。

“她到底在怕什么？”亮彩咬着嘴唇，眼眶红红的。

没人知道答案。

那天晚上，王默没有回家。

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停在街角，车灯熄灭的瞬间，她被两个穿西装的男人架进了车里。车门关上的前一秒，她最后看了一眼家的方向，窗台上那盆罗丽最喜欢的月季开得正艳（私设如有雷点的话，请自行避开），只是再也等不到浇水了。

实验室在地下三层，没有窗户，只有惨白的灯光照着冰冷的金属台。王默被绑在台上，手腕和脚踝处的皮带勒得生疼。穿白大褂的人拿着针管走近，透明的液体在管中晃动，像极了冰公主的冰棱。

“别紧张，实验体315（王默生日变化来的)。”那人推了推眼镜，声音毫无温度，“我们只是想研究一下，人类的身体是如何承载仙力的。毕竟我们真的很好奇，人类的仙子可以缔结契约，而且还能使用魔法。”

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王默闭上了眼睛。剧痛顺着血管蔓延开来，像有无数把小刀在同时切割她的神经。她死死咬着牙，尝到了血腥味才想起，罗丽以前总说“疼就喊出来，我会陪着你”。

可现在，她只能一个人忍着。

她不能让他们知道，不能让他们为了救她而暴露踪迹，更不能让这些人顺着她找到仙境，找到罗丽，找到所有她想守护的人。

疼痛越来越剧烈，意识开始模糊。她仿佛又回到了清溪峡，看到罗丽笑着朝她伸出手，看到陈思思弹奏着新谱的曲子，看到建鹏在球场上投进三分球后的欢呼，看到水王子站在水边，蓝色的眼眸里映着她的影子。

“对不起……”她在心里无声地说，眼泪从眼角滑落，很快被冰冷的金属台吸走，“等我……等我把他们引开，等我毁掉所有资料……”

而此刻的清溪峡，罗丽正对着破碎的契约碎片哭泣，粉色的仙力在她掌心明明灭灭，却再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气息。水王子站在水边，指尖的水元素躁动不安，他能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快得让他抓不住。

他们都以为，这场战争的胜利，是所有人的新生。

只有王默知道，她的战争，才刚刚开始。而这场战争里，她只能是孤身一人，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身后的光明筑起一道寂静的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