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禹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刚才那近乎凝滞的气氛，也没理会张极询问的目光。他低下头，炭笔在速写本上飞快地滑动起来，发出沙沙的轻响。笔触流畅而肯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力。
几笔之后，他停下，抬起头，目光再次精准地投向夏念雪。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艺术家的沉静和一种奇特的、不容抗拒的吸引力，清晰地穿透了地下室的空气：
“别动。”
他看着她，镜片后的目光灼热而专注，像在审视一件稀世的艺术品。
“你锁骨那里的线条…很美。”张泽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瞬间缠住了夏念雪的四肢百骸。
沙沙的炭笔摩擦纸页声，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有些刺耳。空气仿佛被他的目光凝固了，带着一种被审视、被剖析的粘稠感。夏念雪维持着靠在墙边的姿势，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夕阳的光线正好落在她微敞的领口处，皮肤被烘得微微发烫，那片暴露的锁骨区域，此刻成了聚光灯下的焦点，让她无所适从。
她下意识地想抬手拢一下衣领，指尖刚动，张泽禹的目光便如影随形地扫了过来，那专注的眼神带着无声的警告。
别动。
夏念雪只能强迫自己钉在原地，目光垂落在地板上一块被夕阳拉长的光斑上，试图忽略那道落在自己皮肤上的、近乎实质的灼热视线。她能感觉到那目光在细细描摹，从锁骨的凸起，到颈侧的弧度，带着艺术家特有的贪婪和冷静，让她后背泛起一层细密的寒意。
张极站在舞室中央，刚刚舞动后的热汗还没干透，此刻却觉得那暖意正迅速从身上褪去。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看着楼梯口的张泽禹，又看看被钉在原地、微微蹙眉的夏念雪，心里莫名涌上一股烦躁。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喂，张泽禹，你又来这套？”张极的声音带着点不满，刻意放大了些，“没看小雪姐姐不舒服吗？刚被苏新皓那疯子拉出去飙了一圈，回来又被左航哥的手术刀晃了眼，你这会儿又来当人体模特监工？”
张泽禹充耳不闻，连眼睫都没抬一下，所有的注意力都凝在笔尖和画纸上。炭笔流畅地游走，发出沙沙的、不间断的低语，像是在进行一场沉默的掠夺。他捕捉着光线在夏念雪颈窝处投下的那抹浅淡阴影，勾勒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夏念雪只觉得时间被无限拉长。夕阳的光线在移动，脚边那块光斑的形状也在悄然改变。张极的抱怨声似乎还在耳边嗡嗡作响，但更清晰的，是炭笔摩擦纸面的声音，还有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张泽禹的存在感太强了，即使他只是在安静地作画，那种侵入式的专注也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
终于，那沙沙声停下了。
张泽禹抬起头，目光终于从画纸上移开，重新落回夏念雪身上。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依旧沉静，带着一丝完成了某种捕获后的满足感。他合上速写本，动作轻缓。
“好了。”他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用眼神将她钉在原地的人不是他。
无形的束缚瞬间解除。夏念雪几乎是立刻垂下眼，手指有些僵硬地拢了拢衬衫的领口，将那暴露在外的皮肤遮住。一阵疲惫感夹杂着方才被强行压抑的眩晕感涌了上来，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只想立刻离开这里，回到自己那个位于三楼最角落、几乎无人问津的小房间。
她没看任何人，包括还站在舞室中央、脸色不太好看的张极，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声：“……我有点累，先上去了。”声音轻得几乎被空气吞没。
转身，推开地下室厚重的门，快步走向通往楼上的主楼梯。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略显急促的回响，在空旷的别墅里显得有些孤单。
张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抿了抿唇，脸上的阳光彻底消失了。他弯腰拿起地上的毛巾，用力擦着汗，动作带着点发泄的意味。
张泽禹则慢条斯理地走下楼梯，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走到张极身边，目光扫过他脸上残留的不快，语气平淡：“舞跳得不错。不过那个旋转后的连接，发力点确实可以再调整一下，核心收得不够紧，落地有点散。”完全是专业而客观的评价，听不出丝毫个人情绪。
张极动作一顿，抬眼瞪着他，没说话。
张泽禹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反应，拿着他的速写本，径直走向客厅另一侧，那里靠近巨大的落地窗，光线充足。他拉开一把椅子坐下，重新打开速写本，对着夕阳的光线，开始仔细端详刚才的画作，手指在炭笔留下的线条上轻轻拂过，眼神专注，仿佛又沉浸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夏念雪几乎是逃回了三楼属于自己的小空间。关上门，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才感觉刚才被层层叠叠目光穿透的压力稍稍散去。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得近乎简陋，只有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与楼下那些极尽奢华的公共空间格格不入。唯一的优点是窗外对着别墅后花园的一角，绿意盎然，相对安静。
她走到书桌前坐下，拉开最底下的抽屉。里面没有少女的私密物品，只静静地躺着一个深蓝色的、材质坚固的证件套。她拿出证件，指尖抚过上面烫金的徽章和清晰的字迹——「夏念雪，法医病理学专家，犯罪心理学顾问」。
冰冷的证件外壳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将她从那个充斥着金钱、速度、冰冷器械、艺术审视和舞蹈律动的混乱世界里短暂抽离出来。这才是她熟悉的世界，由证据、逻辑和冰冷的真相构成的世界。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在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登录警局内部加密系统。屏幕上跳出几个未读案件简报的红点。她点开最新的一个。
简报内容很简洁：城东旧工业区边缘，废弃污水处理厂内，发现一具无名女尸。初步尸检报告附件已经上传。
夏念雪点开附件。高清的尸检照片瞬间铺满屏幕。惨白的光线下，尸体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扭曲姿态，颈部有明显的扼痕，指端有挣扎造成的撕裂伤。法医的初步结论是：机械性窒息死亡。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冰冷的文字描述，最后停留在几张特写照片上——死者微微张开的右手手心，似乎沾着一点暗褐色的、半干涸的污迹。照片分辨率很高，夏念雪将图片放大，再放大。
那污迹……形状有些古怪，边缘并不规则，带着一种被刻意涂抹的粘稠感。不像是挣扎中无意蹭到的污水或污泥。它更像是一个符号，一个被强行印刻在生命终结瞬间的标记。
夏念雪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这是她思考时的小动作。犯罪心理的雷达在脑海中无声启动。窒息而死……手掌心诡异的污迹标记……抛尸地点选择在充满污秽象征意义的废弃污水处理厂……
一个模糊的侧写轮廓开始在她脑海中勾勒：凶手可能对“污染”、“净化”有某种扭曲的执念，或者对受害者怀有强烈的“玷污”意图。这个标记，极可能是他留下的“签名”，是宣告，也是满足某种病态心理需求的仪式。
她需要更清晰的现场照片，需要那份污迹的详细成分分析报告。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亲自去看一眼尸体，去感受那个现场遗留下来的、仪器无法完全捕捉的“气息”。
念头一起，便再也按捺不住。身体深处那因为飙车、手术刀和画家目光而翻腾的不适感，似乎被一种更强烈的、属于她真正领域的渴望压了下去。她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现在出发，赶在天黑前到达现场，应该来得及。
夏念雪迅速关掉电脑，将证件小心地收好。她走到衣柜前，没有选择那些昂贵却束手束脚的衣裙，而是拿出一套深灰色的、质地普通的运动服换上，又翻出一顶黑色的棒球帽。镜子里的人影瞬间褪去了几分属于夏念雪的苍白和拘谨，多了一丝干练和不易察觉的锐利。
她轻轻拉开房门，走廊里空无一人。楼下隐约传来张极重新播放的音乐声，鼓点节奏感十足。朱志鑫的书房门紧闭着，苏新皓大概还没回来，左航的房间在走廊另一端，门缝下没有灯光透出。
很好。
果酱家人们，天塌了
果酱小红书避雷这位主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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