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窗外的蝉鸣在正午时分突然掐断，像是被无形的手捂住了喉咙。付辰岳握着笔的手指顿了顿，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开一小团墨渍。他抬头看向窗外，七月的阳光本该炽烈得晃眼，此刻却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灰黄色，像是透过旧胶片在看世界。

手机在桌上震动起来，不是熟悉的铃声，而是一段尖锐的电流杂音。他伸手去拿，屏幕上却跳出从未见过的红色警告，文字扭曲得如同蠕动的虫子，勉强能辨认出“紧急”“避难”的字样。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女人的尖叫，那声音戛然而止的速度快得让人头皮发麻。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混杂着夏日常有的青草气息，变得格外怪异。付辰岳站起身，脚步不自觉地挪到窗边，手指刚触碰到冰凉的玻璃，就看见远处的街道上，一个骑着电动车的男人突然从车上栽了下来，身体抽搐了两下，就再也没动过。而路过的行人，只是麻木地绕开，没有人停下，没有人惊呼。

桌角的台灯突然闪烁了一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付辰岳低头，看见自己手背上不知何时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不是天气，不是信号，而是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正在以一种无声却恐怖的方式，悄然崩塌。

楼道里突然传来沉重的拖拽声，像是有人在拖着浸湿的棉被，每一下都碾过水泥地面的缝隙，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紧接着是邻居李阿姨压抑的呜咽，那哭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含糊的念叨：“你醒醒啊……就喝了口自来水……”

付辰岳猛地后退半步，后背撞在书桌边缘，疼得他倒抽冷气。李阿姨家的叔叔是小区里出了名的热心肠，早上还帮他捡起过被风吹掉的晾晒衣物，此刻那拖拽声却像铁链一样缠上他的神经。

手机屏幕突然彻底黑了下去，刚才还扭曲跳动的警告文字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摸出抽屉里的瑞士军刀，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是大学露营时买的，本来早该落灰，此刻却成了唯一能握住的安全感。

“砰！”对门的防盗门被猛地撞开，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冲下楼。付辰岳贴在猫眼上往外看，只见住在三楼的男生跌跌撞撞地跑着，脖颈处有一道暗红色的血痕，而他身后，原本应该在厨房做饭的阿姨正佝偻着身子追赶，双臂僵硬地前伸，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台灯彻底熄灭了。窗外的灰黄色越来越浓，远处的高楼顶端开始隐没在诡异的雾气里。付辰岳摸到玄关的背包，手指触到里面的应急手电筒和压缩饼干——上周刚过期的安全知识讲座，没想到成了救命的预习课。

楼道里的拖拽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黏腻的咀嚼声，混着李阿姨压抑到极致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付辰岳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当他轻轻拧动家门反锁的瞬间，那股铁锈味突然变得浓郁起来，几乎要凝固在空气里。楼梯转角处，一抹暗红色正顺着台阶缓缓往下流淌，像一条沉默的蛇。

付辰岳从家里翻出一个黑色的书包，把家里能找到的各种食物和瓶装水都塞了进去，还有一些剩余的药品。最后他背上了书包，握紧刀，打开房门尽量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好在门外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铁锈味异常浓郁，他皱了皱眉，走向了电梯，一个闪身闪进了电梯，急忙关上了电梯门，他按动按钮电梯缓缓启动向地下停车场移动。

电梯厢体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头顶的应急灯“啪”地亮起，惨白的光线瞬间淹没了狭小的空间。付辰岳后背紧紧贴住轿厢壁，手里的瑞士军刀几乎要嵌进掌心——他听见电梯井里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重物正顺着钢缆往下坠落。

楼层数字在“3”的位置卡顿了两秒，红色的光点疯狂闪烁，仿佛在发出最后的警告。他突然想起三楼那个脖颈带血的男生，还有他身后那个僵硬追赶的阿姨，心脏骤然缩紧。

“哐当！”

一声巨响从电梯顶部传来，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噪音。轿厢猛地一沉，付辰岳踉跄着抓住扶手，余光瞥见电梯门与井壁之间的缝隙里，闪过一只沾满暗红色黏液的手。

应急灯开始疯狂闪烁，明暗交替间，他看清了那只手的主人——是住在二楼的王大爷，此刻他的眼球浑浊得像蒙了层灰，嘴角挂着可疑的涎水，正用头一下下撞击着电梯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负一……负一……”付辰岳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扶手的锈迹。背包里的瓶装水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电梯突然在一楼停住了。

门缓缓打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混杂着腐烂气息扑面而来。付辰岳看见楼道里散落着破碎的玻璃和衣物，而楼梯口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发出模糊的咀嚼声。

应急灯“滋啦”一声熄灭了。

黑暗彻底吞噬轿厢的前一秒，付辰岳看见一只没有瞳孔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