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隔壁阳台的护栏早已锈蚀不堪，付辰岳扑过去时只抓住半截断裂的铁条，身体重重砸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肋骨传来钻心的疼。他挣扎着抬头，就看见那“婴儿”正顺着墙壁快速攀爬，纤细的四肢像钢爪般嵌入砖缝，纯黑的瞳孔在夜色里泛着磷光。

“滚开！”他挥起斧头劈向对方，却被那怪物灵活躲过。斧头砍在阳台地板上，溅起的木屑中混着几根灰黑色的细毛——和之前在房间里见到的毛一模一样。怪物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声音刺破耳膜，付辰岳只觉头晕目眩，手臂上被雾气侵蚀的伤口瞬间剧痛起来。

他强忍不适滚进阳台门，反手将沉重的洗衣机推到门后。刚喘了口气，就听见客厅传来“咔哒”声，像是有人在转动门锁。付辰岳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握紧斧头贴着墙根移动，手电筒的光线扫过客厅——茶几上的玻璃杯正在自行晃动，地板上的阴影以诡异的角度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影子里钻出来。

“小付……奶奶的糖……你还没吃啊……”

张奶奶的声音突然从门缝里挤进来，带着黏腻的湿意。付辰岳这才发现，门缝下正渗出银白色的黏液，黏液在地板上铺开，像镜子般映出他扭曲的脸。更可怕的是，镜子里的“他”嘴角正咧开僵硬的弧度，瞳孔里闪烁着熟悉的星光。

他猛地后退，后背撞翻了书架，书籍散落一地，其中一本摊开的相册里，夹着小区住户的集体照。付辰岳的目光突然凝固——照片上的张奶奶、王大叔、还有那个穿校服的小雅，他们的眼睛里都藏着极淡的银光，只是当时谁也没在意。

“原来……早就开始了。”他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上周小区公告栏里贴的通知，说自来水管道维修，暂时供应地下水。而那些怪物身上的黏液、雾气里的甜腻味，都和他那天不小心喝到的自来水味道一模一样。

阳台门突然被撞开，洗衣机翻倒在地，那“婴儿”般的怪物率先扑进来，拉长的身体在空中扭曲成麻花状。付辰岳侧身躲过，斧头劈中对方的手臂，却只砍断几根纤细的肢体，断口处立刻涌出银白色的黏液，落地后竟迅速凝结成晶体。

客厅门锁“哐当”一声碎裂，张奶奶带着满身焦黑的皮肤走了进来，手里的奶糖已经变成灰黑色，糖纸黏在她溃烂的手掌上。紧随其后的是从天花板裂缝里钻出来的王大叔，扭曲的脊椎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喉咙里的咕噜声越来越响。

付辰岳被逼到墙角，左手摸到书架上的杀虫剂，右手握紧斧头。雾气从通风口源源不断地涌进来，甜腻的腐烂味让他头晕目眩，小腿上的刺痛已经蔓延到膝盖，皮肤下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爬。

他突然注意到墙上的日历，今天是十五号——小区每月十五号会统一清理垃圾，楼下的垃圾桶此刻应该堆得满满当当。而他背包里，除了酒精喷雾，还有半瓶没用完的强力清洁剂。

“去楼下！”付辰岳咬碎舌尖保持清醒，猛地将杀虫剂喷向怪物的眼睛，趁着对方后退的瞬间撞开窗户。楼下的嘶吼声此起彼伏，无数青灰色的人影在单元门口游荡，他们的脖颈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小区中央的供水塔。

供水塔的顶端正冒着灰黄色的雾气，塔身爬满了灰黑色的细毛，像覆盖着一层蠕动的苔藓。付辰岳盯着那座塔，突然明白过来：不是雾气有问题，是水源。那些坠落的“星辰碎片”污染了地下水，而他们喝的水、接触的雾气，全都是从这里扩散出去的。

他翻身跳下阳台，落在二楼的空调外机上，刚想继续往下跳，手腕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低头一看，竟是那个穿校服的小雅，她的半个脑袋已经被斧头劈开，灰白的黏液顺着伤口流淌，却仍死死盯着付辰岳的喉咙。

“放手！”付辰岳挥斧砍断对方的手臂，断裂的肢体落地后仍在抽搐，指尖的吸盘牢牢粘在墙壁上。他趁机跃到一楼地面，刚站稳就被数只青灰色的手围住，怪物们喉咙里的嘶鸣连成一片，像在吟唱某种诡异的歌谣。

背包里的酒精喷雾和清洁剂碰撞发出轻响，付辰岳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垃圾桶上，那里堆着不少易燃的纸板和塑料瓶。他突然扯开背包，将酒精喷雾和清洁剂混合在一起，又掏出打火机——这两种液体混合后遇火会剧烈燃烧，是他之前在科普节目里看到的知识。

“来啊！”他嘶吼着按下打火机，蓝色的火焰瞬间点燃混合液体，他将燃烧的瓶子狠狠砸向垃圾桶。轰然巨响中，火舌冲天而起，灼热的气浪将靠近的怪物掀飞，火焰舔舐着空气中的雾气，发出“噼啪”的爆鸣声。

趁着怪物被火焰阻挡，付辰岳朝着供水塔狂奔。他的手臂已经开始麻木，青紫色的纹路爬上脸颊，但他不敢停——只有毁掉水源，或许才能阻止这场蔓延的灾难。

供水塔下的细毛最密集，甜腻的香气浓得让人窒息。付辰岳摸出最后一瓶清洁剂，咬开瓶盖就往塔身泼去，细毛遇液体后立刻蜷缩变黑，发出刺鼻的气味。他刚想爬上塔，脚踝却被一只从地下伸出的手抓住，那是一只青灰色的、属于孩童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

火墙的光芒越来越暗，怪物们的嘶吼声再次逼近。付辰岳看着供水塔顶端的雾气，又看了眼自己已经失去知觉的左臂，突然将斧头插进塔身的裂缝里，用力撬动。生锈的铁皮发出刺耳的呻吟，一道缺口缓缓裂开，灰黄色的雾气夹杂着银白色的黏液喷涌而出。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显示出一条未读信息，发信人是“未知号码”，内容只有一行字：

“它们不是来污染的，是来寄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