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车库阴影里的眼睛骤然亮起，银白色的光芒穿透雾气，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光纹。付辰岳握紧斧头的手沁出冷汗，他这才意识到短信里的“等下一个满月”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寄生体根本没打算等待，它们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满月的能量完成最终变异。

左臂的疤痕突然发烫，那些苍白的皮肤下渗出淡紫色的雾气，与阴影里的银光产生诡异的共鸣。付辰岳低头看去，手掌心的纹路正在发光，竟与地面的光纹完美重合，像被烙印上的坐标。

“原来……我才是坐标。”他喉咙发紧，想起蓄水池里漂浮的人脸，那些模糊的轮廓都带着相似的纹路，“被寄生的人，早就成了母体的定位器。”

阴影中的存在缓缓移动，沉重的脚步声让地面微微震颤。手电筒熄灭前的最后一束光扫过，付辰岳看清了它的模样——那是个由无数青灰色躯体拼接而成的怪物，脖颈上顶着十几个扭曲的头颅，每个头颅的眼睛里都闪烁着不同亮度的星光，其中一颗头颅的碎发上还别着熟悉的珍珠发卡，是住在隔壁的女孩。

怪物的手掌是融合了金属与骨骼的巨爪，指尖滴落的银白色黏液在地面腐蚀出冒烟的小洞，而它的影子却异常清晰，在光纹中舒展成巨大的扇形，边缘处伸出无数细小的触须，正沿着光纹爬向付辰岳的双脚。

“不能碰影子！”付辰岳猛地后跳，斧头劈向地面的触须。刃口落下的瞬间，怪物发出震耳的嘶吼，所有头颅同时张开嘴，露出细密的尖牙，那些尖牙的缝隙里还嵌着碎肉和布料纤维。

火焰熄灭的蓄水池突然咕嘟作响，黑色的灰烬下涌出银白色的液体，顺着排水口流向怪物的方向。付辰岳这才发现，车库的地面布满了细微的裂缝，那些液体正通过裂缝渗透进来，在光纹的交汇处凝成新的卵囊，卵囊里的人形轮廓已经有了清晰的四肢。

“它们在再生！”他突然明白母体的真正作用，不是制造怪物，而是提供源源不断的寄生体液，只要水源没被彻底净化，这些怪物就会像潮水般无穷无尽。

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未知号码的短信带着刺目的红光：“月光是媒介，影子是通道，打碎所有反光面！”

付辰岳猛地看向车库墙壁，那里挂着一面锈迹斑斑的后视镜，是之前车主遗落的。镜子里正映出怪物的身影，而镜中的怪物比实体更加庞大，无数触须正从镜面边缘钻出，在现实中凝结成银白的黏液。

“原来如此！”他抓起地上的钢筋狠狠砸向后视镜，玻璃碎裂的瞬间，怪物的躯体突然抽搐起来，那些拼接的头颅上渗出黑色的血液，影子里的触须也跟着断裂，在地面化为银灰色的粉末。

阴影里的眼睛黯淡了几分，却又迅速亮起。怪物抬起巨爪拍向旁边的汽车，车窗玻璃碎裂的声音刺耳欲聋，无数面碎镜片在地面反光，镜中立刻涌出更多触须，在现实中织成密网罩向付辰岳。

左臂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皮肤下的紫色雾气顺着血管蔓延，在脖颈处凝成细小的光点。付辰岳感觉意识开始模糊，那些光点里似乎有无数细碎的声音在低语，像在引诱他放弃抵抗。

“小付……过来啊……”张奶奶的声音从怪物的头颅中传出，带着奶糖甜腻的气息，“变成星星就不痛了……”

付辰岳咬碎舌尖，剧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他抓起地上的酒精瓶，将剩下的液体泼向那些碎镜片，蓝色的火焰再次燃起，镜子里的触须瞬间被焚烧殆尽，现实中的网也随之消散，留下焦黑的痕迹。

怪物发出愤怒的咆哮，十几个头颅同时喷出银白色的黏液，朝着付辰岳的影子泼洒而来。他立刻矮身躲到汽车底盘下，黏液擦着后背飞过，落在地面的光纹上，激起成片的银光。那些光纹突然变得滚烫，车库的水泥地面开始龟裂，更多的卵囊从裂缝中钻出，在月光的照射下迅速膨胀。

付辰岳突然想起蓄水池的铁门，那里还残留着未被火焰烧毁的管道。他从汽车底盘下滚出，朝着铁门的方向狂奔，怪物的巨爪紧随其后拍来，地面被砸出深深的凹痕，碎石溅在他背上生疼。

“就是现在！”他猛地转身，将斧头掷向怪物的眼睛。斧刃精准地刺入那颗戴着珍珠发卡的头颅，银白色的黏液喷涌而出，怪物的动作瞬间停滞，所有头颅的眼睛都剧烈闪烁起来，像濒死的星辰。

付辰岳趁机爬上蓄水池的铁门，用美工刀割开手掌，将鲜血按在锈蚀的管道接口处。血液接触到残留的寄生体液，立刻发出滋滋的灼烧声，淡紫色的烟雾顺着管道蔓延，供水塔的方向传来沉闷的爆裂声。

怪物的躯体开始崩溃，拼接的头颅纷纷掉落，在地面化为银灰色的粉末。阴影里的眼睛彻底熄灭，最后一丝星光消散前，付辰岳似乎看到无数张人脸在光中闪过，带着解脱的表情渐渐透明。

车库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液体滴落的声音。付辰岳瘫坐在铁门上，脖颈处的光点正在黯淡，左臂的灼痛感也随之消失，只留下冰凉的麻木。

他抬头看向通风口，满月依旧悬在夜空，月光穿过烟雾，在地面投下柔和的光晕。可那光晕里，却有无数细小的银灰色粉末在漂浮，像未散尽的星尘，随着气流缓缓流动，钻进车库的每一个角落。

手机最后一次震动，未知号码的短信简洁而冰冷：“寄生体已扩散至城市管网，满月周期72小时。”

付辰岳看着掌心的疤痕，那里还残留着淡紫色的雾气，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他突然想起城市地图，这个小区的供水系统连接着全市的自来水厂，而现在，那些银灰色的粉末正顺着管道，流向城市的每个角落。

远处的街道传来此起彼伏的玻璃碎裂声，夹杂着模糊的嘶吼。付辰岳握紧美工刀，看着通风口外越来越亮的月光，知道真正的末世，才刚刚开始。满月的光芒里，无数双眼睛正在城市的阴影中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