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屏的蓝光在凌晨一点的驾驶室里忽明忽暗,像极了苏瑶前几天在废弃服务区见过的应急灯。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指节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820名,红色的数字旁缀着个小小的绿色对勾,标注着“安全”。这意味着在首日的生存竞赛里,她暂时没被划入“淘汰观察名单”,但座椅上残留的颠簸感还没散去,新的文字已经爬上屏幕。
“次日任务预告:24小时内行驶至少300公里。未达标者,累计里程清零。”
苏瑶猛地坐直了身子。屏幕的光映在她眼底,把瞳孔里的疲惫照得一清二楚。首日她开了整整18个小时,仪表盘上的217公里已经是极限——暴雨冲垮了半段国道,她绕路穿过一片废弃的工业园区时,轮胎还被钢筋划破,光是换备胎就耗了两个小时。300公里,这几乎是逼着人连轴转。
她推开车门,夜风带着柴油和尘土的味道灌进领口。停在路边的货车像头沉默的巨兽,车身还在微微发烫。远处的荒野里偶尔闪过几点绿光,是磷火还是别的什么,苏瑶不想深究。她从副驾拽出折叠凳,坐在车轮旁摸出军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纱布蘸着碘伏擦过刀身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这把军绿色的折叠刀是出发前在五金店淘的,刀刃上已经有了几处细小的划痕,都是前几天派上用场时留下的。她记得在暴雨里换备胎时,是这把刀割断了缠住轮毂的铁丝;昨天路过一片杂树林,又是它削断了挡路的藤蔓。此刻碘伏的刺激性气味漫开来,她忽然想起店主当时说的话:“这种刀啊,不怕用就怕锈,锈了的刀,还不如块石头。”
苏瑶把军刀展开又合上,反复几次。刀柄上的防滑纹已经被汗水浸得发亮,她忽然摸到一处凸起,是上次撬货车后门时崩出的小缺口。就是那次,她在车厢里找到半箱没过期的压缩饼干,靠着那些饼干撑过了最开始的三天。
“细节保命。”她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说服自己。这四个字是她在第一天就刻进脑子里的。当时她看到有人因为没关紧车窗,夜里被野狗叼走了背包;还有人忘了检查油箱,在荒无人烟的路段抛锚,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里程数停滞在屏幕上。
她起身绕到货车后斗,帆布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捆得整整齐齐的物资。胶带是最普通的透明款,但她总在工具箱里备着三卷——宽的缠水管,窄的补帐篷,还有一卷彩色的,用来在关键路口做标记。上次在迷雾里迷路,就是靠着树桩上的彩色胶带,才找回了主路。
打火石被她放在驾驶座的储物格里,和打火机、火柴放在一起。这是她的“三重保险”。暴雨天里打火机受潮失灵时,是打火石擦出的火花点燃了干燥的树枝;在漆黑的隧道里,也是这小小的火花让她看清了前方的路障。
苏瑶靠在车身上,望着远处模糊的山影。300公里的任务像块石头压在心头,她开始在脑子里规划路线。地图显示前方50公里有个补给站,但不确定是否还在运行;再往前100公里是段盘山公路,雨天容易发生塌方;最后的150公里是高速路段,虽然路面平整,却可能遇到更多同行者——在这场竞赛里,人有时候比路况更危险。
她摸出保温壶喝了口热水,水流过喉咙时,带出一点铁锈味。这壶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壶盖的密封圈早就老化了,她用胶带缠了三层才勉强保住温度。就像现在的自己,靠着一点一点的修补和坚持,才能走到820名的位置。
电子屏忽然又亮了一下,这次是系统推送的“生存提示”:“夜间行驶请注意灯光使用,连续驾驶4小时需强制休息15分钟。”苏瑶笑了笑,这提示像极了考驾照时教练的唠叨,只是在这里,违反规则的代价不是扣分,而是清零的里程和未知的后果。
她回到驾驶室,调整好座椅靠背,却没有立刻闭上眼睛。军刀被她放在手边的储物格里,刀柄朝外,方便随时抽出;胶带和打火石摆在仪表盘上,触手可及。这些小物件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是沉默的战友。
苏瑶想起昨天在补给站遇到的那个男人。他背着巨大的登山包,却连基本的包扎带都没有,最后因为被碎玻璃划伤了脚踝,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排名一点点下滑。当时她递过去一卷胶带,男人愣了半天,才低声说了句谢谢。
“细节保命。”她又默念了一遍,这次心里踏实了些。300公里的路程确实艰难,但她有军刀可以披荆斩棘,有胶带可以修补一切,有打火石可以照亮前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东西,早已在无数个危急关头,替她守住了生存的底线。
窗外的风声渐渐变得柔和,远处的磷火也消失了。苏瑶拉过薄毯盖在身上,最后看了一眼电子屏上的820名。数字依旧是红色的,却不再那么刺眼。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数着里程:50公里,150公里,300公里……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她要跨过的坎,也是她必须守住的生命线。
凌晨的驾驶室里终于安静下来,只有电子屏偶尔闪过的微光,映着那些沉默的小物件,和它们主人均匀的呼吸声。明天的太阳升起时,新的征途就会开始,但此刻,苏瑶知道,只要这些细节还在,她就有底气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