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从漆黑的深海艰难地浮潜而上,耳边最先听到的是单调的“滴答”声,规律而冰冷。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强势地钻入鼻腔,将她与混沌一点点剥离。
身体沉重得不像自己的,仿佛被无形的棉絮包裹。眼皮努力掀开一丝缝隙,却被过于明亮的光线刺得立刻闭上,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白色光晕和眼角生理性的湿润。
许星再次尝试睁开眼睛。视野先是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大片的冷调白色天花板,和一盏散发着均匀白光的面板灯。
她微微转动干涩的眼珠,视线缓缓扫过四周。右侧是透明的输液软管,左侧是一台屏幕闪烁着绿色波浪线和数字的仪器。
短暂的茫然后,记忆的碎片开始挣扎着回涌,像断了线的珠子,试图重新串联。
阿米哎,星姐!您醒了?别急着起来,我去喊医生。
守在一旁的阿米(助理)立刻按住她,脸上是又惊又喜又担忧的表情。
许星肖战呢?
许星一把抓住阿米的手,声音沙哑得厉害,眼睛里满是惊惶未定的恐惧。
许星他怎么样?他在哪?!
她的记忆最后定格在他那声压抑的闷哼和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上。
阿米肖老师他……
阿米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支吾。
阿米他也在这家医院,其他病房里躺着,您别担心,他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但这几个字根本无法安抚许星。她挣扎着就要下床。
许星带我去看他!我要去看他!
阿米星姐,您自己也刚醒,医生说要观察……
阿米试图阻拦,但许星此刻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一把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血珠瞬间沁了出来。她踉跄着踩在地上,虚软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阿米拦不住,只好赶紧扶着她,给她披上病号服外套。
走廊冰冷而漫长。
终于,在一个转角后,她看到了那间病房门口守着的两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的保镖。
许星挣脱阿米就要过去。
然而,一名保镖立刻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她,公事公办的语气:“抱歉,您现在不能进去。”
许星为什么?我就看他一眼!我就看看他怎么样!
许星急得声音发颤,试图从缝隙里看向那扇紧闭的门。
“肖先生需要静养,不方便探视。”保镖的语气毫无转圜余地。
许星我是许星!你让我进去!他知道我来了一定会见我的!
她几乎是在哀求,穿着宽大病号服的身体微微发抖,脸色苍白,眼眶通红,看起来脆弱又倔强。
肖战的经纪人此时正挂断电话朝病房走来,看到这一幕,眉头紧锁。她先对保镖使了个眼色,然后看向许星,语气比保镖缓和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经纪人许老师,您也受伤了,先回去休息吧。肖战他……需要安静。
许星你就让我看一眼,就一眼,确认他没事我马上就走,求你了……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混合着恐惧和后怕,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经纪人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病号服,赤着脚,哭得浑身发抖的女孩,想起病房里刚刚肖战醒来时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她怎么样”,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这门里门外,都是劫后余生,都是身不由己。
Lisa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对保镖摆了摆手。
保镖迟疑了一下,终于侧身让开。
Lisa推开病房门,对许星低声道。
经纪人进去吧,别太久,他需要休息。
许星几乎是踉跄着扑进病房。
病房里光线柔和,却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药水味。
肖战躺在病床上,脸色是失血后的苍白,唇色很淡。他左臂打着石膏被吊起,额角贴着纱布,闭着眼,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微蹙着,仿佛还在承受着疼痛。
看到他的瞬间,许星一直高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回实处,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心疼。她一步步挪到床边,手指颤抖着,想碰碰他,却又收回了手。
似乎察觉到有人,肖战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起初有些涣散迷茫,聚焦后,看到床边的她,便闪过一丝惊喜。
他声音干涩沙哑,挣扎着想动。
肖战你怎么来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一连串的问题,急切地上下打量她,仿佛受伤的是她而不是自己。
许星我没事,我没事……
许星的眼泪流得更凶,摇着头,终于忍不住轻轻握住他没受伤的右手,贴在自己冰凉的脸颊上。
许星都是小擦伤……倒是你……
她哽咽得说不下去。
感受到她脸颊的温度和眼泪的湿意,肖战紧绷的神经似乎才稍微放松下来。他反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力道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轻。
肖战你没事就好。
他看着她,重复了一遍,眼神有些深沉又夹杂着几分释然。仿佛只要她安然无恙,他所承受的一切就都值得。
然而,这份病房内短暂的安宁并没持续太久。
脚步声、呼喊声、相机快门声像一把把尖刀,瞬间刺穿了医院的宁静。
记者肖战!是肖战在里面吗?
记者请问受伤情况严重吗?
记者听说肖战是为了一位女演员受伤的,能透露一下她的身份吗?
记者你们是什么关系?!
记者是戏里的女主角吗?之前就有人拍到两人在机场的照片,请问这与蓬山远的选角是否有关系呢?
记者和闻风而来的粉丝几乎淹没了走廊。医院保安和私人保镖艰难地组成人墙,但门上的玻璃窗仍然不断闪过刺眼的闪光灯白光,将病房内照得忽明忽暗,如同曝光在审判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