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

北方的风总是带着股凛冽的劲儿，卷着碎雪打在车窗上时，朱志鑫正盯着手机里苏新皓发来的消息出神。屏幕上是对方拍的厨房，昨天他们一起买的柠檬茶还剩最后一盒，孤零零地立在冰箱门边，像个没说完再见的标点符号。

高铁启动的鸣笛声刺破站台的喧嚣，朱志鑫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半天，最终只发过去一句“到了告诉你”。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好像又闻到了苏新皓家火锅的味道，芝士年糕的甜混着番茄汤底的酸，在暖黄的灯光里漫成一团化不开的雾。

邻座的阿姨在拆热水袋，塑料摩擦的声音让朱志鑫回过神。他转头看向窗外，南方的绿意正一点点被退去的冬色取代，光秃秃的树枝在铁轨旁飞速倒退，像被抽走的记忆碎片。他忽然想起临走时苏新皓往他包里塞围巾的样子，对方踮着脚把那条灰色围巾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指尖蹭过他下巴时，带着点微凉的温度：“北方比这边冷多了，别总耍帅不戴围巾。”

包里的赛车模型硌了他一下，是苏新皓硬塞进来的。早上收拾行李时，对方抱着模型站在旁边，说“带着吧，想我的时候就看看”，语气里的别扭藏不住，耳朵却红得像被火锅汤烫过。朱志鑫当时没忍住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换来一声带着气音的“笨蛋”，却没躲开。

高铁穿过一条长长的隧道，窗外的光亮骤然暗下去。朱志鑫摸出手机，相册里还存着昨天拍的照片：苏新皓趴在地毯上睡觉的样子，额前碎发被他偷偷拨到一边，露出一小截光洁的额头；两人在赛车场的合影，头盔还没摘，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还有火锅沸腾时拍的锅底，芝士年糕浮在汤面上，像一个个圆滚滚的省略号。

他翻到最后一张，是苏新皓送他到楼下时拍的。对方站在单元门的灯光里，穿着那件被他穿过的灰色卫衣，双手插在口袋里，看起来有点矮。朱志鑫当时隔着车窗冲他挥手，看见他嘴型动了动，好像在说“路上小心”。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新皓发来的：“围巾别弄丢了，我织了好久。”

朱志鑫愣住，手指摩挲着脖子上的围巾。针织的纹路有点歪歪扭扭，针脚也时松时紧，原来不是买的。他把脸埋进围巾里，闻到一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苏新皓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北方的雪下得越来越大，高铁驶入熟悉的城市时，朱志鑫看见站台广告牌上的“欢迎回家”。他提着行李箱走出出站口，冷风瞬间灌进领口，围巾却像有了温度，把暖意牢牢锁在颈间。

掏出手机报平安，苏新皓几乎是秒回：“到啦？家里暖气热，别一下子脱太多衣服。”

朱志鑫站在漫天风雪里笑，指尖在屏幕上敲：“知道啦。对了，围巾织得挺好，就是有点歪。”

那边沉默了几秒，发来一个炸毛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一句：“下次你来，我再织条新的，保证不歪！”

风卷着雪落在朱志鑫的睫毛上，有点凉。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心里却像揣着个小暖炉。原来所谓离别，不是从此不见，而是把番茄鸡蛋面的热气、赛车场的引擎声，还有那个总说他笨蛋的人的温度，都打包收进心里，等着下一次奔赴时，再拿出来慢慢回味。

行李箱的轮子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朱志鑫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快步往家的方向走。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他还会再次踏上南下的列车，因为有人在那边等着，说过永远为他留着门。而北方的冬天再冷，只要想起那个有暖黄灯光的小屋，心里就永远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