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挟着梧桐叶,在星澜大学的林荫道上滚出细碎的“沙沙”声。苏清颜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额前的碎发被汗浸湿,黏在微微发红的脸颊上,显得狼狈又无助。她第三次摊开手机里的校园地图,“宿舍楼3栋”那几个字像个调皮的小鬼,明明标注就在前方,可她拐了三个弯,眼前依旧是这片望不到尽头的梧桐林。
“同学,请问3栋怎么走啊?”她拦住一个抱着书本的学姐,声音里带着点急出来的鼻音,听起来软糯又焦急。
学姐指了指斜前方的岔路口,语气平静:“穿过篮球场那条近路,直走两百米就是了。”
“谢谢学姐!”苏清颜眼睛一亮,拖着箱子就往岔路口冲去。行李箱的滚轮碾过石板路,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是替她慌乱的心打着节拍——今天是报道的最后一天,要是再找不到宿舍,恐怕辅导员真的会记她一笔。
篮球场的喧嚣声越来越近,橡胶地面上传来篮球拍打的“砰砰”声,夹杂着男生们的喊叫声和球鞋与地面摩擦的锐响。苏清颜低着头盯着地面,心里盘算着穿过球场边缘的捷径,根本没注意到前方有个人影晃过。
行李箱的轮子突然卡在排水沟的缝隙里,巨大的惯性让她身体往前一扑。“啊!”她下意识闭上眼,预想中的疼痛却没传来,反而撞进了一个带着皂角香的坚硬怀抱。
怀里的人似乎也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冲击,闷哼了一声。苏清颜感觉自己像撞上了一堵温热的墙,鼻尖被压得发酸,手里的帆布包应声落地——那里面装着她视若珍宝的画笔和速写本。
十二支不同型号的铅笔散落一地,削得尖尖的笔芯在阳光下泛着银灰色的光。速写本摔在地上,封面朝上,露出她昨天刚画的一只橘白相间的流浪猫,正歪着脑袋舔爪子。
“对、对不起!”苏清颜慌忙站稳,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蹲下身去捡笔,手指刚碰到一支HB铅笔,另一只有力的手也同时伸了过来。
指尖猝不及防地触碰在一起。
那只手的温度比她的高一点,指腹带着薄茧,大概是常年握笔或打球磨出来的。苏清颜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抬头时正好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
男生的睫毛很长,垂着眼帘时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瞳孔是很深的黑,像浸在水里的墨石,此刻正带着些许被打扰的不悦,静静地看着她。他穿着星澜大学的白色校服T恤,领口被汗水濡湿了一小块,锁骨的线条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是个很好看的男生。这是苏清颜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
“没事吧?”他开口,声音比想象中要低哑一点,像初秋被露水打湿的梧桐叶,“沙沙”地擦过心尖。
“我没事我没事!”苏清颜手忙脚乱地把笔往帆布包里塞,铅笔滚得满地都是,她越急越捡不起来,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对不起啊,我太着急了,没看到你……”
男生没说话,只是弯腰,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捡起散落的笔,一支支放进她敞开的帆布包里。他的动作很稳,连滚到篮球架下的那支6B铅笔都没落下。
苏清颜看着他低头的侧脸,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他的下颌线很利落,抿着的嘴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弧度,不像生气,倒像是在无奈。
“那个……谢谢你。”她小声说,心里默默把自己骂了八百遍——苏清颜啊苏清颜,你是来报道的还是来丢人现眼的?
男生把最后一支笔放进包里,直起身时目光扫过掉在地上的速写本。他弯腰捡起来,手指在封面上的猫咪图案上顿了顿,似乎被那圆滚滚的画风逗到了,嘴角几不可查地往上挑了一下。
“星澜的猫都很胖。”他突然说。
苏清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她画的猫。“嗯……我觉得很可爱。”她挠挠头,接过速写本抱在怀里,像抱着救命稻草,“我叫苏清颜,文学院的新生。你呢?”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哪有人刚撞了别人,还追着问名字的?
男生却没显得奇怪,只是淡淡吐出三个字:“陆知珩。”
他的目光越过她,看向球场中央,那里有人在喊:“陆知珩!快来!就等你了!”他应了一声,转头对苏清颜说:“快走吧,3栋确实在前面。”
“哦好!”苏清颜拖着终于挣脱束缚的行李箱,像得到特赦一样往前冲。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
陆知珩已经转身往球场走,白色校服在人群里格外醒目。他的步伐很稳,背影挺拔得像棵年轻的梧桐,阳光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苏清颜看着他走到球场边,接过队友抛来的篮球,指尖在球面上转了半圈,然后纵身跃起。篮球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唰”地一声穿过篮网,连篮板都没碰到。
场边爆发出一阵欢呼。
她的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像被刚才那个空心球砸中了似的,咚咚地撞着胸腔。
“苏清颜!发什么呆啊!”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拖着箱子往宿舍楼走。帆布包里的铅笔硌着胳膊,带来一点轻微的痛感,却让刚才那个瞬间变得格外清晰——他的手,他的眼睛,他说“陆知珩”时的声音,还有那只被他夸“胖”的猫。
梧桐叶又落下来几片,粘在她的行李箱上。苏清颜回头望了一眼篮球场,陆知珩已经和队友们跑在了一起,白色的身影在绿色的球场上来回穿梭,像一道流动的光。
她低头翻开速写本,在空白的一页上,鬼使神差地画了个小小的篮球,旁边写着两个字:陆知珩。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却在心里荡开一圈圈涟漪。她不知道的是,篮球场边的台阶上,刚下场休息的陆知珩正拧开矿泉水瓶,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落在那个拖着行李箱、蹦蹦跳跳消失在梧桐道尽头的背影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他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碰过她笔尖的触感,带着点铅笔屑的粗糙,和她本人一样,毛毛躁躁的,却又莫名让人印象深刻。
“看什么呢?”队友赵阳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哦——美女啊!知珩,刚才那女生撞你的时候,我看你脸都红了,是不是心动了?”
陆知珩没理他,喝了口矿泉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刚才那瞬间的燥热。他把瓶盖拧紧,低声说:“打球。”
可再次运球时,他的脑子里却总是闪过那本速写本上的猫,和她抬头时,眼里像装着星星的样子。
苏清颜终于找到3栋宿舍楼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粉色。她站在楼下,看着宿管阿姨递来的钥匙,突然想起什么,翻开速写本。
那页画着篮球的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浅浅的折痕,像有人用指尖轻轻压过。
她的心跳,又开始不听话了。
云羽未完待续哦,我们下一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