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澜大学的大礼堂像被打翻的糖果盒，彩带和气球挂满了穹顶，舞台上的聚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苏清颜站在侧幕条后，手心攥得发白，刚背熟的串词在脑子里搅成一团乱麻，像被猫爪挠过的毛线球。
“别紧张，你昨天彩排不是挺好的吗？”林晓晓塞给她一瓶冰镇矿泉水，瓶身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稍微压下了点她的燥热，“你看台下，陆知珩肯定来了，给你加油呢！”
提到陆知珩，苏清颜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她偷偷撩开幕布一角往下看，黑压压的人群里，她一眼就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陆知珩坐在后排靠过道的位置，没像别人那样举着手机拍照，只是安静地看着舞台，白色的T恤在暖黄的灯光下格外显眼。
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他突然抬起头，视线精准地对上她的。苏清颜吓得赶紧缩回手，后背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心脏咚咚地撞着，比刚才忘词时跳得还凶。
“下一组主持人准备！”学生会文艺部的学长在旁边喊。
苏清颜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裙摆上的褶皱。她会被选为主持人纯属意外——上周在食堂帮文艺部搬道具时，被学长临时抓去救场，试了一次台词就被定了下来。这几天她对着镜子练了不下百遍，可真站到舞台侧方，还是紧张得腿肚子发软。
“有请下一位主持人，苏清颜！”
聚光灯突然打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光裹着她往前走。苏清颜攥着话筒的手心全是汗，走到舞台中央时，她对着台下笑了笑，目光下意识地往陆知珩的方向瞟了一眼。
他还在原来的位置，只是身体微微前倾了些，眼神里带着点她看不懂的专注。
“亲爱的老师、同学们，大家晚上好！”她的声音有点发飘，但还算稳，“经过刚才精彩的乐队表演，相信大家和我一样，还沉浸在动感的节奏里……”
前面的串词说得还算顺利，台下的掌声让她稍微放松了些。直到报下一个节目时，她的大脑突然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下一个是什么来着？是舞蹈社的《夏夜未央》，还是话剧社的小品？
记忆像被橡皮擦抹过，只剩下一片空白。
苏清颜僵在舞台中央，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聚光灯烤得她脸颊发烫，台下的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来，敲得她耳膜生疼。她张了张嘴，想说出点什么，可喉咙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呃……”的气音。
完了。她想。这下彻底丢人了。
就在她窘迫得快要哭出来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后排有个身影动了动。是陆知珩。
他没像其他人那样交头接耳，只是微微侧过身，对着舞台的方向，嘴唇动了动。距离太远，苏清颜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莫名看懂了他的口型——
“下一个节目，是舞蹈社……”
他的嘴唇张合得很慢，每个字都清晰得像印在纸上。苏清颜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顺着他的口型，几乎是下意识地念了出来：“下一个节目，有请舞蹈社为我们带来《夏夜未央》，大家掌声欢迎！”
音乐适时响起，穿着亮片舞裙的女生们跑上舞台，解救了僵在原地的她。苏清颜握着话筒的手还在抖，她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到侧幕，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屏住了呼吸。
“吓死我了！”林晓晓跑过来扶住她，“你刚才怎么了？我还以为你要忘词到结束呢！”
“我……”苏清颜的声音还有点发颤，她再次撩开幕布往下看，陆知珩已经坐回了原来的姿势，侧脸对着舞台，仿佛刚才那个用口型提示她的人不是他。可她清楚地记得，他说“舞蹈社”时，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像藏着个秘密。
晚会还在继续，苏清颜却再也没心思看节目。她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他专注的眼神，缓慢的口型，还有自己顺着他的提示说出台词时，台下突然响起的一阵起哄声。
那些起哄声里，好像藏着点不怀好意的暧昧。
轮到她最后一次上台报幕时，苏清颜的脚步稳了很多。她站在舞台中央，目光越过人群，再次落在陆知珩身上。这次他没躲闪，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眼底像盛着揉碎的星光。
“亲爱的同学们，今夜的星光因你们而璀璨……”她流畅地念完结束语，鞠躬时，特意往他的方向多弯了点腰。
下台时，后台一片混乱。苏清颜想去找陆知珩说声谢谢，可被学长学姐拉着合影，等她终于挣脱出来，礼堂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找什么呢？”陈雨薇抱着她的外套走过来，“刚才我看到陆知珩好像往礼堂后门走了，赵阳跟在他后面，还冲你这边挤眼睛呢。”
苏清颜心里一动，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礼堂后门的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应急灯亮着微弱的光。她跑到楼梯口时，听到下面传来说话声。
“行啊陆知珩，刚才在台下给苏清颜递词，够明显的啊！”是赵阳的声音，带着点调侃，“全场都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早就盯上人家了？”
陆知珩没说话，只有脚步声咚咚地响着。
苏清颜的心跳突然加速，她站在楼梯转角，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紧张得攥紧了外套的衣角。应急灯的光落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她此刻忽明忽暗的心情。
脚步声在她下方停住了。
陆知珩站在楼梯下，抬头就能看到她。他的额前还有点汗，白色T恤的领口歪着，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亮。
“刚、刚才谢谢你。”苏清颜的声音有点抖，说完就想跑。
可他突然往上走了一步，站在她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的皂角香。“不用。”他说，目光落在她攥着外套的手上，“你的主持……很好。”
苏清颜的脸瞬间红了，刚想再说点什么，赵阳的声音从楼下传来：“陆知珩！走了啊！再不走食堂关门了！”
陆知珩回头应了一声，转过来时，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突然说：“下周选修课，我带了新的电影笔记。”
苏清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约她下次见面。“好、好啊。”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往下走。走到楼梯口时，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似乎扬了一下，然后消失在走廊尽头。
苏清颜站在原地，摸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感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应急灯的光忽明忽暗，照在楼梯扶手上，映出她弯弯的嘴角。
她不知道的是，走到楼下的陆知珩，被赵阳撞了一下肩膀。“笑什么呢？脸都红了。”赵阳促狭地问。
陆知珩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那里确实烫得厉害。他没说话，只是脚步轻快地往食堂走，心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在舞台上看到的画面——她对着他鞠躬时，裙摆扫过脚踝，像只受惊的小鹿，可爱得让人想藏起来。
礼堂的灯光还亮着，映在走廊的窗户上，像一片温柔的星海。有些心意，藏在口型里，落在目光中，没说出口，却已经在两个年轻的心里，悄悄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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