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比赛

教室前的门被轻轻推开时，喧闹声还像煮沸的水般翻滚——后排男生的笑骂、课桌上书本的碰撞、不知谁在转笔的哒哒声，搅成一团热烘烘的嘈杂。

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慢悠悠地跨进来，手里的教案轻轻往讲台上一放，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像有人突然掐断了开关，笑声戛然而止，打闹的动作僵在半空，连掉在地上的橡皮滚到过道中央，都没人敢弯腰去捡。

几秒钟的工夫，刚才还炸开锅似的教室，静得能听见窗外蝉鸣顺着窗缝钻进来的声音。所有人都低着头，眼角余光偷偷瞟着讲台，连呼吸都放轻了，仿佛刚才那阵喧嚣从未存在过

老师好了不要吵了我说一下我们班下午有一个篮球比赛张桂源左奇函我给你们报名了

张桂源不是……老师我们还没有同意呢

左奇函对啊，我们刚想说去看别人比赛呢

老师班里就你们打球最好了好了我已经决定了不要说了上课

老师的声音不高，带着点平稳的节奏，像初秋午后透过叶隙的阳光，不灼人，却清晰地漫过教室每个角落。偶尔遇到重点，语调会微微上扬，像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漾开一圈轻浅的涟漪。 讲桌上传来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说话声交织在一起，成了课堂里最规律的背景音。那声音不疾不徐，有时是快速掠过的“唰啦”一声，有时是轻轻捻开纸页的微响，像有只无形的手，跟着老师的话语，在字里行间悄悄游走

左奇函捏着张薄薄的草稿纸，指尖在桌沿下悄悄卷了卷边角。前排的张桂源正托着腮发呆，后脑勺随着老师的踱步轻轻晃着。他瞅准老师转身写板书的空档，手腕一扬，纸条像只轻巧的纸飞机，贴着桌面滑了过去，在张桂源胳膊肘边打了个旋儿。

张桂源猛地回神，飞快抓过纸条攥在手心，眼角余光往讲台瞟了瞟，才低下头展开——纸面被指尖捏出几道软痕，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还带着点被笔尖戳破的小窟窿“好无聊，你吃不吃东西”

杨博文你在鬼鬼祟祟的干嘛

张桂源刚把笔尖触到纸条，正要落笔，身后的杨博文不知做了个什么动作，或许是胳膊肘撞到了桌腿，或许只是椅子轻微一动，发出了点细碎声响。

那动静明明不大，却像根细针突然刺破了课堂里的安静。张桂源浑身一激灵，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颤，墨点在纸上洇开个小团，肩膀也条件反射似的绷紧了。他像只被惊飞的鸟，僵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转头看了杨博文一眼，眼里还带着点懵懵的慌张

张桂源我去你吓我一跳

杨博文我说你干什么呢

张桂源我在和左奇函传纸条呢

杨博文写的什么呢给我看看

张桂源不要这个是秘密

杨博文确定不给我是吧

张桂源嗯十分确定

杨博文的手突然伸过来，攥住张桂源手里的纸条就往回扯。两人的动作不算大，却像在安静的教室里投下颗小石子。

张桂源猛地回过神，眼角的余光扫过四周——不知何时，周围同学的目光都聚了过来，带着点好奇和紧张。他心里一慌，下意识抬头往前看，正撞进老师的眼里。

老师站在讲台边，眉头拧得死紧，脸色沉得像要滴出水来，眼里的怒火几乎要烧出来。那眼神太凶，张桂源的手瞬间松了劲，纸条飘落在地，他整个人僵在座位上，连呼吸都忘了

老师张桂源杨博文！去外面站着

张桂源哦……

杨博文手一顿，张桂源垂着眼，指尖松了松。周围的目光落过来，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像是早习惯了这样的时刻

两人一前一后起身，椅子腿蹭过地面的声响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跨出教室门时，张桂源的肩膀都没晃一下，只是脚步比平时慢了半拍，走廊的光线落在他背上，影子拉得很长

张桂源都怪你

杨博文怎么就怪我了是你不给我看的

张桂源这个是我的隐私

杨博文你们两个不会在传什么……

张桂源杨博文！

杨博文好了好了我错了错了

张桂源哼……

走廊里的风还没吹散身上的热意，教室里突然传来老师拔高的声音：“左奇函你笑什么笑？你也给我出去！”

张桂源的脚步猛地顿住，背对着教室门，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没回头，也没动，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蜷了蜷。走廊的光线落在他后颈，能看到那截皮肤微微绷紧，连呼吸都像是慢了半拍憋着笑

左奇函Hello……我们又见面了

张桂源不是左奇函你……哈哈

左奇函笑什么笑

左奇函刚站定在旁边，胳膊肘就不怀好意地往张桂源腰侧拐了拐。指尖带着点轻佻的力道，在他肋骨下方飞快划了一下。

张桂源浑身一激灵，像被电流窜过似的，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嘴角却不受控地往下撇了撇，眼里飞快掠过一丝憋不住的痒意。他没回头，只是用胳膊肘往回怼了一下，带着点无声的抗议。走廊里的风掀起衣角，把那点没忍住的气音也吹散了

张桂源哈哈……不行了我错了错了

左奇函还笑吗

张桂源不了不了哈哈……

左奇函刚收回逗弄张桂源的手，身后突然飘来一声笑——是杨博文的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突兀，像颗小石子砸进了没风的湖面。

他动作一顿，下意识转头看过去。杨博文还维持着靠墙的姿势，嘴角勾着点没压下去的弧度，像是觉得这被罚站的场面里藏着什么乐子。左奇函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里飞快掠过一丝无奈，又转回头，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张桂源，像是在说“你看他”

左奇函杨博文！

杨博文我不笑了……

走廊里的空气正静得发闷，教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陈奕恒低着头走了出来，径直站到左奇函旁边。

他刚一停下，左奇函最先憋不住，肩膀轻轻抖了一下。张桂源眼角余光扫过去，忍不住“嗤”地笑出了声——陈奕恒的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几缕翘得老高，像个被揉过的鸡窝，和他平时整齐的样子反差太大。

杨博文也看见了，原本靠墙的身子直了直，笑声压得低低的，像怕惊动了谁。几个人瞬间停了刚才的小动作，目光都悄悄落在那撮翘起来的头发上，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在走廊的阴影里漾开细碎的涟漪

张桂源不是陈奕恒你头发挺好看的……哈哈

杨博文不是你怎么又出来了……

左奇函哈哈不行了肚子疼…

陈奕恒我出来透透风……不行吗

走廊的光影里，四个身影并排倚着墙。陈奕恒那撮翘得老高的头发像株倔强的小草，先让左奇函的肩膀泛起一阵轻颤，接着张桂源唇边溢出半声笑，像被风揉碎的星子。杨博文的笑声跟着漫过来，低低的，像溪流漫过鹅卵石。 他们没敢笑得太响，只是眼角眉梢都浸着暖融融的笑意，连带着走廊里的风都变得软乎乎的。刚才被罚站的紧绷，早被那顶“鸡窝头”逗散了，化作唇边悄悄扬起的弧度，在光影里轻轻摇晃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淌过走廊，课表上的最后一节课刚结束，操场方向已经传来篮球拍打地面的砰砰声。张桂源抓起书包往活动室走，左奇函从后面追上来，胳膊往他肩上一搭：“快点，别迟到。”

活动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洗衣粉味，两人翻出叠得整齐的篮球服，蓝色的球衣在阳光下泛着清爽的光泽。张桂源套上球衣时，领口蹭过脖颈，带着点利落的凉意；左奇函扯着球衣下摆拽了拽，动作里带着点雀跃，球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快的声响，窗外的风卷着欢呼声飘进来，把赛前的期待吹得满满当当。

张桂源好多人啊

左奇函应该是来看我的

张桂源不要自恋好吗里面都是来看我的

陈奕恒好了你们快点去吧

篮球在球场上划出弧线，张桂源瞅准空隙，脚步一错就从防守队员身边绕了过去。左奇函在三分线外扬手示意，他手腕轻抖，球稳稳传了过去。 左奇函接球的瞬间，身体微微后仰，避开扑来的对手，指尖一压，篮球带着旋转飞向篮筐——“唰”的一声，空心入网。 场边爆发出欢呼时，张桂源已经跑到左奇函身边，两人手掌在空中响亮一击，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撞进对方眼里的笑意里，比阳光还要亮

杨博文他们打的挺好的

陈浚铭杨博文你的水

杨博文嗯谢谢

陈奕恒陈浚铭我的水呢你不会没有给我准备吧我可是要伤心的

陈浚铭给给不要说了

陈奕恒哈哈好兄弟

张桂源正要起跳抢篮板，身侧突然冲过来一个壮实的身影。那人力道很沉，肩膀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胳膊上，他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往旁边歪去，手肘重重磕在篮球架底座的铁边上。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捂着胳膊蹲下身，手肘处已经泛起一片红，被撞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连带着半边胳膊都有点使不上劲。场边的欢呼声瞬间低了半拍，左奇函已经大步冲了过来，眉头拧得紧紧的

杨博文张桂源！

比赛只能停止杨博文冲了过来

杨博文没事吧……

左奇函都流血了你说呢

陈奕恒还好吧

陈浚铭你们快点把他送医务室

张桂源还蹲在地上疼得发懵，胳膊肘的刺痛让他站不起身。忽然身子一轻，整个人被稳稳抱了起来——是杨博文的胳膊，结实有力地托着他的膝弯和后背。

这姿势太突然，张桂源僵得像块木头，连疼都忘了喊。鼻尖萦绕着杨博文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是浓烈的香水气，倒像洗干净的衣服晒过太阳的味道，清清爽爽的。他视线正对着对方的脖颈，周围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掐断，连场边的惊呼都变得很远。空气像凝固了似的，他的耳朵“嗡”地一下，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擂鼓似的撞着耳膜

杨博文医务室在哪里

左奇函哦哦哪里

杨博文抱着张桂源，脚步稳得很，穿过围过来的人群时，手臂微微收紧了些。张桂源僵直着后背，鼻尖那股清爽的香味始终没散，他把脸往杨博文肩上埋了埋，不敢抬头看周围的动静。

阳光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拉得很长。杨博文没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往医务室走，抱着他的手臂有力又稳妥，让张桂源莫名觉得，胳膊肘的疼好像都轻了点

未